“三年前,準確地說是兩年零十個月以前,”董天天掰著手指頭數了數,“小印先生被christie——就是外面廣告牌上那個大明星,從廢都外的垃圾場裡撿了回來。”
“廢都?”安祈打斷了她的話,“迪爾利科特?”
“對對對就是那個迪什麼什麼的,你們這幫少爺就是麻煩,叫那麼長的名字做什麼,那不就是個垃圾場嗎,”董天天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別打斷我說話,我說到哪了?”
“垃圾場。”安祈提醒她。
“對,就是那個垃圾場。”董天天打了個響指。
“三年前,一個下著大雨的傍晚,小印先生被christie從廢都外的垃圾場裡撿了回來。”
那是個糟糕的傍晚。
沒有夕陽,沒有和風,刺骨的冷雨從鉛灰色的重雲間落下,毫不留情地將印桐從沉睡中喚醒。
二月的廢城還彌漫著寒冬的陰霾,凜冽的狂風裹夾著暴雨漫蓋視野,他看到穿著黑裙子的小姑娘一邊哭一邊拉扯著他的的手臂,細微的疼痛蓋過寒冷帶來的麻木彙入大腦,他注意到自己的半條腿還陷在垃圾堆裡——膠囊狀的醫療艙被擠變了形,此刻正牢牢地壓得他動彈不得。
他的大腦裡一片空白,目之所及除過鉛灰色的重雲,哭泣的少女,便是蔓延到天際的垃圾廢料。慘遭遺棄的生活用品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斷裂的鋼筋水泥陷進懸浮車的前蓋裡,破損的機器人管家半個身體埋在瓦礫下,殘存的電量支撐著他那雙暖黃色的眼睛。
雨聲轟鳴。
他拍了拍小姑娘的手,在對方如喪考妣的表情中指了指腿的地方。
他聽到自己說:“疼。”而後困惑地愣住,認真地思考著“什麼是疼”。
他什麼都想不起來。
醒來之前,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他記得夢裡微風醉人殘陽如血,他站在一扇門外,聽到半開的門扉裡傳來熟悉的鋼琴聲。
有人隨著琴音輕聲哼著曲子,模糊的聲音裡揉著細碎的溫柔,他依稀記得那首歌的調子,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歌的名字。
而後他醒了,發現現實裡什麼都沒有。
現實與夢境截然不同,黑白灰成了這世間僅有的顏色,少女的哭聲和轟鳴的雨聲撞擊著他的太陽xue,一切都是冷冰冰的,無論是雨水,還是christie的手。
寒冷滲入四肢百骸,浸泡著他靈魂。
他的記憶裡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睡在這,他像個被刪掉程式的機器人,大腦裡空空蕩蕩一無所有。
他聽到有人在哭,於是把視線移回了那個挖他出來的小姑娘身上。
<101nove.hristie 身上單薄的紗裙,她一邊哭一邊扒開壓在醫療艙上的垃圾廢料,圓潤的指甲裡染滿了黑泥。她的妝花了,眼線在眼睛周圍糊成一團,黑色的薄裙濕得淌水,緊貼著她嬌小的胴體,勾勒出少女稚嫩的身形。
“印桐。”
她凍得青白的嘴唇不斷地重複著這兩個字。
“印桐,桐桐,桐桐,對不起。”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