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沒問完就被段塵一把拉住,幾不可見搖了搖頭示意他住嘴,重雲這才驚覺自己莽撞了,霍清苓既然擺出這樣一個表情,自然預示著龔如雪日後的遭遇不會太好,他這樣當著龔如雪的面問出來,這讓霍清苓怎麼做,說還是不說?
收獲了來自霍清苓的一枚白眼,重雲頓時有些尷尬,隨即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手還被段塵握在手裡,他頓時耳根發熱,甚至都不敢看段塵,就慌忙把手從段塵手裡掙脫出來。
在他目光沒有觸及的地方,霍清苓意味深長地跟段塵對視了一眼,霍清苓清楚地看見段塵漆黑如墨的眼底,倒映出自己幸災樂禍的神情。
另一邊,南懷漪還想上前追問,不知道為什麼霍清苓這樣平平淡淡的一句話竟讓她心裡升起巨大的不安,但她還未有所動作就被柳寒衣制止了。
“別管這些人了,遲則生變。”柳寒衣疲憊地揉了揉眉心,下令,“動手吧。”
“我看誰敢?!”霍清苓清亮的聲音高喝,“來人,給我把他們拿下!”
霍清苓可不似秦嵐湘那樣的色厲內荏,能把江汀畫舫開在槐州,甚至讓之在整個西洲有一席之地,她可不是能讓人隨便拿捏的,手下自然是有些能人的。
隨著她一聲令下,烏壓壓一群人提劍執刀從青屏峰入口湧來,與柳寒衣的人對峙著,一時劍拔弩張。
看著瞬息巨變的場面,柳寒衣只覺一語成讖,無奈地發出一聲嘆笑:“都是命。”
罷了罷了,今日在場的人,幾乎都中了蠱毒,時日也無多,龔家今日丟了大臉,總算是氣數將盡,日後就算想,也再難重振昔日威風了。複仇的目的既已達到,柳寒衣倒也不是那麼在乎是不是要見血,只不過……他原本是想給這些人一個痛快的。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呆在一旁的龔如雪突然暴起,甚至連段塵都沒反應過來,就見他提劍飛身朝柳寒衣沖去!
“阿雪!”
重雲急的要追出去,卻被段塵一把拉住:“他們之間的事,你別管了。”
重雲頓時怔住,只見龔如雪出手極快,“流光”銀白的劍身在他的手中竟出現了殘影。
柳寒衣對他的攻擊混不在意,龔如雪中了蠱毒,雖有重雲的藥壓制,但他此刻強行催動體內真,骨靈草的作用便失了三分,這樣做無疑是找死。
不稍片刻,柳寒衣身上已是傷痕累累,龔如雪一番攻勢純粹是洩憤,卻是從沒想過真要傷他。
“為什麼不躲?為什麼不躲?!”龔如雪難得紅了眼,手上的力道因為激動的情緒一時失了控,一劍刺向了柳寒衣的心髒!
柳寒衣難以置信地看著貫穿自己胸口的劍,他緩緩抬起頭,似乎是有些認不出眼前的人來了,胸口傳來的痛楚萬分明顯,但那並不是因為受傷,而是……
而是因為什麼呢?
柳寒衣努力不讓自己去思考這痛苦的來源,他勾起嘴角努力扯出一絲笑來,像他曾經做過很多次的那樣:“……傻子。”
明明那麼聰明卻要故作無知,真是一個十足的傻子。
龔如雪胸中淤積的一股氣頓時散得七七八八,他手上脫了力,劍也拿不住了,手一鬆,長劍“哐當”一聲便砸在了地上。
“公子!”南懷漪朝柳寒衣沖了過來。
柳寒衣捂著傷口倒退了兩步,栽進了南懷漪的懷裡,他臉色發青,難看的厲害,不單單是因為受傷失血的緣故,更多的,像是長久地背負著的東西一時卸了下來,終於鬆了一口氣便再也提不起一點勁來。
“柳寒衣,你有沒有哪怕一瞬間把我真正當做是你的朋友?”龔如雪看柳寒衣一副悽慘的模樣,只覺得陌生,他眼睛紅的厲害,卻又固執地想要尋得一個結果。
柳寒衣喘了兩下,平複胸口翻湧的血氣,才緩慢又堅定地搖了搖頭:“……沒有。”
龔如雪面上的血色退的幹幹淨淨,漆黑的眸子裡一片破碎的晦暗星光,他沉默了良久,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他彎下腰將地上的劍,動作吃力得像是一位七旬老人。他將劍插|入劍鞘,這才舉步朝山下走去。
背影蕭索,卻帶著少年人的傲氣與倔強。
他自始至終沒有再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