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體不穩?”龔如雪也難得插話進來,一雙清亮的眼睛落在重雲的臉上,眼底有些不經意的關心。
重雲笑著搖頭:“哪有他說的這麼嚴重,只是不能在日光下呆久了。”
龔如雪理解地點了點頭,自知鬼界之人與大多數修士都不同,他們本身是靈魂凝結的實體,修鬼道,習禦靈之術。修習之法有固魂養魂之用,修為越高,魂體便越強。
只是……
龔如雪有些疑惑地掃了重雲一眼,剛才重雲與妖鬼的一番較量他悉數看在眼裡,心知重雲的武修絕不在他之下,實力這麼強的人,怎麼可能魂體不穩?
不及細想,柳寒衣就已經開始催促了:“各位,天色已晚,有什麼事回去再商量,可好?”
眾人都沒有意見,龔如雪便先行一步,率先走出大堂:“走吧。”
一行人走了出去,只見烏雲散去,狂風驟歇,泠泠月光掩映在樹梢間,地面一片清輝。眾人正欲禦劍而行,卻見一道清冷的銀光裹挾著磅礴之氣從遠處飛來!
“小心!”重雲低喝一聲,手腕上白光一閃,骨鏈頓時化作彎刀握在了他的手裡,他揚手一揮,欲將銀光從中斬斷,卻見銀光在他的周身飛速盤旋,卻無絲毫傷人之意。重雲有些疑惑地收回手,只見銀光碟旋的速度漸緩,慢慢停了下來。
銀光消失,一把長劍停在重雲的面前。
“好劍!”柳寒衣只看了一眼,便面現驚豔。
的確是好劍,劍身不薄不厚,卻比一般的劍要窄上許多。長劍通體澄銀,周身泛著清泠冷光,樸實無華卻又鋒利異常。劍柄用松白玉雕琢出繁複的紋路,瑩白的玉石在月光下泛起溫潤的光澤。劍柄的尾端,雪色的緞帶綴著兩顆純青色琉璃珠。只是靠近它,重雲便覺自己後背都泛起了寒意。
重雲眼神一閃,伸出手試著碰了碰長劍,只見長劍似乎有靈性一般,劍身“嗡嗡”得發出抖動的聲音,似在哭訴,又似歡喜。劍柄處的玉石在他手中彷彿更亮了幾分。
眾人皆被這奇怪的一幕給驚住,一時都說不出話來。重雲垂眼看著手裡的劍,眼底波光流動,神色莫名。
“這……”龔如雪皺著眉,又仔細看了看這把長劍,臉上的神情一時有些拿不準,柳寒衣注意到他奇怪的模樣,問道:“怎麼了?”
“這好像是段塵的佩劍——青痕。”龔如雪遲疑道。
“段塵?”柳寒衣也被這個名字給驚了一下,“他不是還要等幾天才會來嗎?怎麼現在……”
重雲聽聞,似是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手中的劍,又看了看龔柳二人,問道:“段塵是誰?”
“你常年待在東洲,無怪你不知。”不待龔如雪解釋,柳寒衣便開了口,想著自己竟然也能扮演一回傳道解惑的角色,總算是能擺一下自己作為東道主的架子了,一時好不得意,“段塵是佛門之人,十多二十年前還是佛門掌事,不過後來他的徒弟當了掌門,他也就辭去了掌事之位,當了個雲遊散人,偶爾也會參與夜獵。方才同你說過的,過幾日龔家會舉辦的重華宴,段塵也是宴會的貴客之一。”
見重雲一臉似懂非懂,柳寒衣又忍不住壞笑道:“重雲兄可知段塵剛入世之時,還有一個稱號?”
重雲被他勾起了好奇心:“是什麼?”
柳寒衣笑道:“他呀,被很多人叫做妖僧。”
“為何?”吳西也好奇地插嘴。
柳寒衣摺扇開啟,遮住嘴,兩眼一彎笑得跟只狐貍似的:“自然是因為他長得美啊。世人皆知反常必有妖,段塵美得不似凡人,就被許多人叫做妖僧了。”
“原來如此。”重雲點了點頭,又低頭瞧了一眼手中的長劍,松白玉在掌心裡由冰冷漸漸溫暖,清冷的劍光與月色交相輝映,竟讓他由心裡産生了幾分迷惑感,眼底也生出了幾分猶疑。
未待他細想,倏地,遠處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清輝月色下,一道雪白的身影由遠及近。
來者著一身素白的長袍,衣袍下擺上用雪蠶絲繡有朵朵盛開的蓮花,肩上披著雪白袈裟,腳踩白色雲錦靴。他的脖子上和手腕上都纏戴著兩串純青色琉璃珠,襯得有些偏白的面板泛著玉一樣的光澤。
那人身姿高潔,容貌昳麗,五官俊美卻不顯女氣,俊雅的臉像秀麗的畫一樣,每一點都恰到好處,多一分就豔俗,少一分就平庸。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眼睛,被一條四指寬的繃帶覆住,令整張臉都失了兩分神采。
“是段塵。”柳寒衣輕吸了一口氣,望著段塵越走越近的身影,一時竟失了語言。
龔如雪清逸的臉上多了幾分肅穆,即使段塵看不見,卻還是恭敬地向他行了個禮:“大師。”
其他人這才後知後覺地也向他行了個禮。
重雲卻沒有動,他盯著段塵那張有些清冷的臉,腦子裡竟覺隱隱作痛,好像有一股莫名的沖動即將劃破心髒而出。
段塵……
原來他叫段塵。
重雲無聲地張了張嘴,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口,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道了聲:“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