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望川盯著小崽子澄澈見底的眼睛,低笑一聲,揉了一把對方的腦袋,批評他:“撒謊。”卻到底沒有說要罰他,只是把自己的輪椅推到一邊,吩咐裴青雀去把自己洗幹淨。
裴青雀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被稀裡糊塗地放過了,摸不著頭腦,只能點點頭,繞過男人和他的輪椅,回到自己的臥室裡拿出來洗漱用品,聽話地往浴室裡鑽。
盯著裴青雀抱著寬大的浴巾還有換洗衣物進入浴室的背影,孟望川的眼神閃爍了幾下,終於,在裴青雀關上浴室門的前一秒鐘,沒頭沒尾地沖著小家夥說了一句:“他的丈夫來過了。”
至於這句話裡的“他”到底指的是誰,兩個人心照不宣。
那扇合起一半的木門在幾秒鐘的停頓之後,終於發出“咔噠”的一聲輕響,完全地關起來,隨後淅淅瀝瀝的水流聲便從浴室裡傳出來,裴青雀也再沒發出聲音。
孟望川直挺著腰背坐在輪椅上,目光放在微微反光的門把手上,久久沒有移開。
他確實還沒有考慮好從今往後應該用什麼樣的感情和態度去面對顧丁慈。但這並不代表他會放任裴青雀繼續留在第九區。
如果不是上午他在工作時間的間隙之中開啟了設定在裴青雀手環上的監控,把小崽子今天遇到的驚險全數瞭解了一遍,孟望川還不知道這種貧民窟除了條件差,小家夥的安全都已經成了一個難以保障的問題。
這樣貧瘠又危險的地方,怎麼可能適合他這個呆慣了金絲籠的小寶貝生活。雖然說自己家的小寵物要在外面吃點苦頭才會知道回來找溫暖的庇佑,但是這可不包括什麼雜碎都可以來欺負他的人。
於是發現了鳥崽兒在聯合區不僅被混混欺負,還要被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apha覬覦的孟望川幹脆大手一揮,進行了空間躍遷,短短半個小時就出現在了裴青雀面前。解決了那個礙眼的男人,這才跟著小家夥進了“家門”。
孟望川半垂下眸子,掩住了裡面閃爍著的暗色,隨即控制輪椅轉了一個面向,朝著裴青雀房間的方向走去。
浴室之中,裴青雀把兩隻手搭在浴缸邊緣,整個人像是被抽掉骨頭一樣,軟軟地往水面之下滑去。
溫熱的水流浸泡了小半張臉,裴青雀在水裡咕嚕嚕地吐出幾個泡泡,實在憋不住了才“刷”地一下冒出頭來,蕩漾的水波因為推力而控制不住地溢位浴缸,落在地上發出來一陣陣劈裡啪啦的脆響。
想起孟望川最後說的那句話, 裴青雀戳了戳自己的小腿,鬱悶得很。
確實,現在ao普遍使用氣味阻隔劑,那天晚上他和顧丁慈又離得遠,根本不知道顧丁慈居然是個有伴侶的oega……這麼說來,對方的伴侶會來孟家看他也就不奇怪了。
想到這裡,裴青雀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應該高興還是傷心了。
畢竟被標記過的oega不會再接受其他的apha,孟望川雖然把人接回來,卻仍就是來遲一步後悔終生。可孟望川對顧丁慈的執念深到即使對方已經擁有伴侶還要把人帶回家……
裴青雀賭氣地拍了拍水面,揚起幾朵小水花,委屈巴巴地想,自己這麼聽話,兩個人長相也沒差多少,除了不是個oega,哪裡不夠好?
……你為什麼就這麼喜歡他呢。
apha的發情期到了,所以孟望川這是退而求其次,才過來找他的嗎?明明隨便派個手下把他帶回去就可以了,為什麼還要親自過來,給他留下一點不切實際的幻想。
裴青雀心裡酸酸的,從浴缸裡站起來,用毛巾把自己身上的水漬擦幹,套上了那件小熊貓的黑白睡衣,也不管自己腦袋上是不是還濕淋淋的,擰開門把手,趿拉著拖鞋走出了浴室。
站在浴室門口環顧四周,走廊上空蕩蕩的,哪裡還有apha的影子。裴青雀下意識地咬了咬下唇,走到扶手旁邊,探出身子往樓下的客廳看了幾眼,還是看不見人。試探著小聲地喊了幾聲孟望川的名字,屋子裡一片寂靜,沒有任何回應……
裴青雀的眼眶幾乎是一瞬間就紅透了,大滴大滴的眼淚從裡面滾下來,吧嗒吧嗒地落在木地板上。
把他當替身可以,放他一個人在聯合區待了這麼久不聞不問也可以,發情期了就過來拿他洩欲通通都可以。
他留下一大堆零碎的線索和馬腳,一個人跑來第九區,怎麼可能沒有懷著半點孟望川會來找他的奢望?
……世界上為什麼會有孟望川這麼討厭的人呢?
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就離開,除了因為那個人還能有什麼其他的理由?裴青雀心裡跟明鏡似的,連思考都不用便一清二楚。
賭氣一般地胡亂擦幹淨了眼角的淚水,裴青雀咬咬牙,邁開步子往自己房間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