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真正的身體是個殘疾,根本無法支撐像現在這樣的大幅度的動作,小家夥也懂事,同樣很少會如此冒失。因此,像是裴青雀今天這樣主動的親近放在之前幾年裡確實是很少見的。
孟望川捉住裴青雀亂揮的一雙手,把人往衛生間裡抱,停在鏡子前,開啟了溫水的水閥,握著小家夥的手往水龍頭底下伸過去。
睡衣淩亂、眼下還有一片青黑的裴青雀的影子倒影在鏡面上,同一絲不茍的男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弄得小家夥頗為不好意思,兩只小腿蹬了蹬,從男人的懷抱裡跳下去,匆匆忙忙地背過身去,彎腰沖洗著自己的一雙手。
看著裴青雀低頭時露出來的一片白皙的脖頸,孟望川垂在身側的右手不自覺地撚了撚自己的指尖,雙眸之中流露出來的神色十分複雜。
淩晨五點,第九區,煙鬥街。
裴青雀看著被賣菜小販用蛇皮袋佔位、擠得滿滿當當的街道兩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個目瞪口呆的表情。
為了溫景逸嘴裡的“咱們一起幹一票大的,你記得來幫我”,裴青雀特意給自己挑了一套三件式的馬甲小禮服,出門前用發膠給自己做了個發型,甚至腳上穿的小皮靴都是仔仔細細擦過一遍的。
然而這一種種一件件,令他在這個充滿了市井氣息的煙袋街上顯得格格不入,路邊的小販、買菜的大媽,無一不用一種打量動物園裡的猴子一般的眼神掃射這這個燒包的年輕人。
裴青雀被四面八方射過來的眼神看得有些羞恥,甚至沒有堅持到半分鐘就轉了個身,小跑著沖向跟在自己背後的男人,像個鴕鳥似的把腦袋埋在對方懷裡。
孟望川臉上的鬱色稍霽,甚至勾起嘴角,摸了摸懷裡小家夥的後腦勺,故意逗他:“害羞了?”
半晌,才從懷裡傳來一道悶悶的聲音:“溫景逸欺騙組織,誰知道是來做這個的啊……”
剛提到溫景逸,就從兩人身後傳來一道健氣又清亮的聲音:“喲!小裴!終於被你們家的那個大變態放出來了?”
很明顯,溫景逸不可能看不到兩米高的孟望川,但他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不畏強霸,即使上次吃了大虧,再次和孟望川見面時仍舊死性不改、勇往直前、勇氣可嘉,繼續挑釁。
裴青雀的耳朵動了動,敏感地捕捉到了“變態”兩個字,比溫景逸本人還要害怕男人再把他扔出去一次似的,立刻抬起頭,尷尬地笑了幾聲,假裝無事發生過一般,攔在孟望川身前、不讓他和溫景逸直接對話。
溫景逸換掉了一身連衣裙,身上穿著及膝的黑色膠鞋,身前還圍著一件寬大的深棕色圍裙,長發梳成馬尾紮在腦後,兩隻手還戴著一雙黃色的防水手套,身後是一輛放滿了綠葉蔬菜的板車。
他雙手握著板車的車把,臉上的笑容在看到裴青雀一身赴宴的打扮之後變得更加燦爛,仰天大笑三聲,然後才沖著裴青雀揚了揚下巴,示意對方跟上。
見溫景逸走得急,裴青雀一時間也顧不上什麼合適不合適的了,拽著男人的手腕,跟在溫景逸身後往前趕。
一邊走還一邊嘰嘰喳喳地和溫景逸聊天:“你不是黑道太子爺嗎?現在的黑幫都流行賣菜的哦?”
這回輪到溫景逸臉色發紅了,握著車把的兩隻手明顯頓了頓,氣氛在尷尬和詭異之中停留了幾秒,之後才聽到對方嘴硬道:“我這是體驗生活,體驗生活知不知道?”
“哦,”裴青雀似懂非懂,傻笑著回他:“照你這麼說,那我來這兒也算是體驗生活。”
溫景逸被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的裴青雀噎得一梗,揮揮手敷衍道:“算算算,待會到了地方記得把你這一身兒高定脫了,那就體驗得更徹底了。”
五點對於擺攤賣菜的小販來說已經算是很遲了,好在溫景逸提前託了人給他佔了個街道中心的好位子。把一板車的蔬菜安置好了以後,三個人才暫且停下了動作。
溫景逸從板車後面的小木箱裡抽出來備用的膠鞋手套和圍裙,朝著裴青雀一股腦地扔過去,然後看著男人仔仔細細,一件一件地把那些粗糙的防護用具穿在裴青雀身上,那種笨拙又小心的模樣看得他直牙疼。
……哼,他才不承認是嫉妒別人家的小孩有人疼。
裴青雀哪裡經歷過這些,好不容易把膠鞋手套什麼的穿戴完畢,腦袋上還蓋著一過於寬大的草帽。
小家夥一邊扶著直往下掉的草帽,一邊手忙腳亂地接過溫景逸給他遞過來的鑽了孔的塑膠瓶,耳朵旁邊是溫景逸的諄諄教誨:“這麼一大車菜至少要兩個小時才能賣完呢,不及時給他們補充水分的話,到了後面很容易全部幹掉,所以你待會兒就拿著這個瓶子給它們時不時地撒點兒水就行了。”
“怎麼樣?很輕松吧?”溫景逸笑容真誠,拍了拍裴青雀的肩膀:“組織看好你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