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註定是一場劫難。
李慈晏捂住胸口,低低地說:“我去找她。”
鐵七爺急道:“王爺!您就撒手吧!”聲音好像在李慈晏耳邊炸開,想喊醒這位殿下。“今上滅了她謝家滿門。這世間有些事,沒法子,真沒法子!”
李慈晏側頭看他,眼中的光跳躍了一下,瞬間熄滅了。
一場初雪落下,秋天便全部過完,才一開頭,這個冬天就顯現出了淩厲的威勢。
霍雲山坐在火盆邊,從燒盡的灰裡撥拉出兩個烤焦的紅薯,香氣就散出來,滿屋子都是誘人的甜香。
柔奴伸著脖子望著,忍不住上手,被燙得一跳。
霍雲山拉過她的手指看嫩嫩的指尖上被燙紅,笑道:“忍不了這麼會兒。”把兩個紅薯從炭盆裡抓出來,來回倒騰拍掉上頭的灰。
柔奴靠在她身上,把下巴擱在她肩頭,專心致志地看霍雲山擺弄,見紅薯掰開,露出紅壤,一股熱氣帶著濃厚的香甜,伸到眼前。柔奴笑著接下,邊吃邊說:“好吃,好香!”
霍雲山一笑,自己把另外半個吃了,扭頭一看,柔奴小口小口才吃了一點兒,便把另一個也弄幹淨,讓她抓在手裡暖和。
柔奴吃得像個孩子,滿足又輕松,但霍雲山心裡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她看見柔奴便想起陸謙對她說的話。
“你不知道轉營?不過就是今上覺得這些罪臣眷屬在教坊司過得不夠壞,把他們送去各個軍營,好讓這些女人受盡淩辱。死的人已經死了,再恨也不能怎樣了,就折磨這些活著的人。”
霍雲山眼眶又紅了,她抓住柔奴細弱的手腕,記憶中的紅痣仍在,她輕輕摩挲著,心中憐惜酸澀。她有很多話想對柔奴說,但又不好說,怕說出來,非叫她面對現實的殘酷。
柔奴穿了一身普通的衣裙,青絲隨意挽就,頭上只插了一根碧玉的簪子,隨隨便便倒別有風姿。霍雲山笑道:“你穿的一身白,這簪子插上倒挺好看的。”
柔奴得意地笑看霍雲山一眼,說:“這是玉色,哪裡是白色。”
她抱住霍雲山,萬分眷戀地說:“姐姐,有你在真好。你若能一直陪著我,我也不會害怕了。”
“我們不要再分開,好不好?”柔奴把臉靠在她耳邊。
霍雲山心軟了,說:“有我在呢。”
柔奴輕輕哼了一聲。
她比霍雲山小了四歲,但年紀也不小了,如今這樣嬌嗔的口吻,霍雲山是縱容的,心疼的,兩人彷彿都在緬懷不堪回首的豆蔻年華裡,沒來得及擁有的天真爛漫。
一個下午的時光便這樣打發,窗外寒風碎雪被隔在這段時光之外。
門被推開,霍雲山正對著門坐,一股寒風夾雪攪起炭盆裡的煙塵迎面撲來,她險些背過氣去,趕緊滾到一邊。
李慈煊從黑色大鬥篷裡亮相,霍雲山真覺得他那自然風流的姿態,從黑色帽子中露出一張英俊的臉,比戲臺上亮相還讓人震撼。
第 29 章
柔奴趕緊起身為他脫下鬥篷,掃清身上殘雪,捧上一盞清茶,跪坐在李慈煊身側,微垂臻首,面帶嬌羞,目光盈盈,想望又不敢望地傾心身畔的貴公子。
霍雲山一笑,越發隨意地靠坐在一邊,兀自撥弄火盆中的紅碳。
李慈煊也挺放鬆,笑看著二人,說:“你們倆倒不怎麼相像。”
霍雲山懶得開口。
自有柔奴輕聲細語地答道:“我與母親生的像,姐姐與姨娘像些。”
李慈煊問:“這幾日過得可還稱心?”
“託爺的福,這幾日怕是我睡得最安穩的幾日。”說著牽動愁腸,眼淚撲簌簌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