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康:“那我也還是那句話,我的什麼想法?”
林衍:“關於音樂的想法。”
穆康喝了口奶:“具體點?”
林衍沉默半晌,一字一句地問:“真的想讓我說嗎?”
這句內容平淡的問話被林衍說得洞幽燭遠,像一顆瞄準穆康心靈深處、呼嘯而至的子彈。
穆康心一沉,慢慢把杯子放到桌上,和林衍凜然對視。
眾所周知,指揮家林衍從不出錯。
而不為人所知的是,他的絕對正確、他的清澈眼神,都建立在直麵人生困苦的不反複、不妥協、不退縮。
縱然剛愎自用如穆大才子,也只能望其項背。
林衍看著穆康,再次問道:“你說還是我說?”
指揮家的視線透明而犀利,拒絕一切似是而非,讓穆康無所遁形。
他苦笑著想:又來了,他又知道了。
場景從熱帶叢林變幻至阿爾卑斯山,連空氣都彷彿鍍上赤道熱度,林衍和穆康再一次陷入了由音樂而起的拉鋸戰。
這出拉扯難耐而焦灼,孜孜不倦敲打作曲家的不甘靈魂,洞察人與人性的割裂。
“你一直沒說真話。”林衍說,“你在逃避。”
穆康微弱地說:“我沒有。”
林衍平靜地說:“你有。”
穆康沒接話,雙手抱臂轉頭看著窗外,成了顆拒不合作的孤獨頑石。
他本不該如此孤獨,他本就期望林衍可以再次一擊即中。
事到臨頭,穆大才子忽然反水,既不想自己說,也不願林衍說。
可故事要繼續,拉鋸戰裡一定要有人先說話、先退讓。林衍心如磐石,並不怕冷戰,穆康卻難以忍受僵持的氛圍。
他萬般珍惜和林衍相處的時光,每分每秒都想朝他微笑、和他說話,最好如同阿爾卑斯山雪線以上的積雪那般,終日被陽光親吻,永世不化。
和林衍之間的拉鋸戰,穆康以前沒贏過、現在也不打算贏、未來更是一場都贏不了。
若沉默有罪,我不認罪。穆康破罐子破摔地想,沉聲道:“我說。”
林衍:“好,我在聽。”
穆康慢慢地說:“這是莫梭的故事。”
林衍沒說話,眼裡滿滿都是質疑。
穆康看了林衍一眼,移開目光挫敗道:“好吧,莫梭以及……我自己的故事。”
林衍:“什麼樣的故事?”
穆康艱難地說:“自我審視,和……”
他盯著桌上的牛奶杯,心頭自尊翻湧,叫囂著堵住了試圖發聲的聲帶。
林衍不留情面地替他說完:“自我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