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音樂家直到就寢時分也沒達成共識,連睡覺前的“晚安”儀式都有不歡而散的意味。穆康苦思冥想到半夜,想破腦袋也沒明白林衍這般無理取鬧到底是想幹嘛。
瑞士高原的夜晚悄無聲息,湖邊小鎮正在沉睡,寧靜一如往常。
偏偏有兩顆心不甘寂寞地輾轉跳動,激烈卻膽怯。相愛的人既想靠近,又怕自己的唐突傷害到對方。
林衍睜著眼,目光透過黑暗,聚焦到模糊的天花板。
萬人迷evan in有一個深藏心底的秘密。他為之經年獨行,算不清耽誤了多少良人。
在地球彼端,始於某個暖春傍晚,他與自己一生的愛情不期而遇。
恣意妄為的他徑直闖進他寂寞而忙碌的生活,隔著鋼琴自信地對他說:“林指,願意屈尊來試試我的排練嗎?”
他的不羈笑容、他的似火熱情、他的英俊面孔、他的才華橫溢……他的一切都讓同為天才的他驚為天人、怦然心動,不假思索便獻出了自己的真心,哪怕在這場獨角戲裡,他失望過、悲傷過、放棄過,也不曾後悔。
他虔誠已久,終遇神眷。
那個人再次風風火火來到他身邊,神通廣大得像個造夢師,把他黑白照片一般毫無煙火氣的生活裝點得五光十色。
這是一個亙古歲月被地外行星撞擊的夢,一蹴而就改變了冰河期生態系統,林衍站在原地猝不及防,忽然被夏日香氣溫柔包圍。
隨之而來的還有音樂、食物、果茶、鮮花、野鴿、水鴨、湖水、雪山交相輝映的繁華色彩。
盡管這場夢即將結束,他仍欣喜不已,毫無遺憾,因為過了這麼多年,他的曾經滄海依舊是那麼耀眼、那麼好。
林衍滿懷感激,不敢奢望,更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得到。
他唯一的堅持,就是絕不允許為自己造夢的心上人妄自菲薄。
若連你都否定自己,我的這場夢還有什麼意義?
七年前的他,曾在黑夜裡輾轉反側,只為傾盡全力爭取所愛之人。
七年後的他,身處似曾相似的黑夜,無聲吶喊,願為所愛之人放手一搏。
既然他不願說、不敢碰,那就由我來說、我來做。
林衍看起來溫潤如水,實則做事固執堅定,一旦做了決定,就不再動搖。這晚他睡得比穆康好,第二天一大早起床正打算出門晨跑,卻在臥室門口看到了理論上這會兒應該還沒起床的穆康。
穆康獨自靠在走廊,雙手抱臂,頭發蓬亂,像是被廊燈寂寞舔舐了一夜,兩眼無神地說:“林三歲,我們談談。”
林衍吃驚地問:“你沒睡覺嗎?”
穆康從喉嚨深處“嗯”了一聲:“我……不想和你吵架。”
“我沒和你吵架。”林衍說。
穆康眼裡布滿血絲,低聲吼道:“你都他媽威脅老子說不指了,還不是吵架?”
林衍輕聲嘆了口氣,只好說:“那就談談吧。”
兩人在餐桌上擺開陣勢,早餐將就成了簡化版:人手只有一杯奶兩片烤土司。
穆康習慣成自然地拿起一片土司幫林衍抹巧克力醬,林衍也不插手,隔著餐桌注視穆康嫻熟的動作。
此情此景,煎熬卻溫馨,林衍垂下眼,忽然覺得有些心酸。
“我想了一晚上,這事兒不是不行。”穆康把土司遞給林衍,擺出促膝長談的姿態,“但你一定得給我個解釋。”
“就是那個解釋。”林衍接過土司,“你的想法我不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