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味接起電話,那頭一片寂靜。
許陳願把臉湊在手機邊兒上,問:“喂?喂?說話啊,沒聲兒!”
“許、許陳願……”陸星瀾的聲音有點顫抖,不知道現在在哪兒,那邊有好幾個人在說話,許陳願也聽不清。
“咋了?我正做飯呢。”
許味站在一邊靜靜地舉著手機,聽他講電話。
陸星瀾說:“許陳願,宋、宋溪……宋溪死了。你先別告訴許味……”
已經遲了。
許陳願瞪大了眼睛,趕緊在毛巾上把手擦幹淨就要搶回手機,許味卻緊緊地握著手機不肯放開,呆滯地看著許陳願。
許味想說些什麼,問些什麼,甚至哭喊些什麼,可是喉嚨口好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了,又好像有什麼東西掐住了他的脖子,他張了好幾次嘴,都沒能發出聲音來。
“喂……喂?”
突然沒了聲音,陸星瀾看了看手機,發現還沒有結束通話。
電話這頭的許味已經失去了任何的思考能力,他簡直不願意相信十秒鐘之前他到底聽到了什麼,只能怔怔地看著許陳願,眼神哀求,希望他給自己一個否定的答案,告訴他他只是聽錯了……
許陳願深吸了一口氣,說:“小味,聽話,把手機給我。”
許味這才乖乖地把手機遞過去,眼睜睜地看著許陳願把擴音關掉,去跟陸星瀾講電話。
可是他們離的足夠近,足夠讓許味聽清電話那頭說了什麼話。
自殺……割腕……警察……
後來許陳願又和陸星瀾說了些什麼,他沒有聽清,這就是許味對那天最後的意識了。
還有鼻尖繚繞的,鍋裡的魚香濃的氣味。
等許味再次回過神來,已經是第二天了,他被許陳願牽著手,站在一個靈堂裡。
黑白的綢帶、黃白的花、眼睛裡看到的只有這麼三種顏色,許味不敢抬頭,不敢看正中間那張黑白的照片。
來弔唁的人沒幾個,靈堂裡也沒有哭聲,所有人都安靜得像是在演默劇,音響裡放著大悲咒,鼻尖繚繞的是廉價的香火味。許味除了許陳願和陸星瀾,誰都不認識,方允沒有在,也不知道他是沒有接到這個噩耗,還是不敢來。
陸星瀾上前鞠過躬,把一束百合花放在棺材前,折回來以後站在許陳願的身邊。
“是我發現他的。”陸星瀾不知是對誰說,他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我去他家找他,那是我第十二次去他家找他,我讓鄰居幫我留意,只要他一回來馬上通知我,我還給了那個鄰居一百塊錢……”
許味抬起頭,愴然地看著他的臉。
“我去敲門,沒人看,就跟鄰居借了榔頭把門鎖敲了下來,屋裡沒看見人,浴室裡有水聲。”
“他躺在浴缸裡,全是血,旁邊倒著紅酒瓶,不知道灑的是酒還是血,警察說……”
“陸星瀾!”許陳願壓低聲音警告他:“別說了。”
“你說。”許味的聲音聽起來是難以置信的平靜,眼神中全是天真無邪的茫然,這樣的他應該出現在老師的辦公室裡問一道數學題,而不是在靈堂裡,問他最愛的哥哥、老師,是怎麼死的。
只有許陳願知道,因為他牽著許味的手,那隻手在不停地顫抖,也有源源不斷的冷汗冒出來,緊緊地握著許陳願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許陳願的手骨,他把許陳願當作最後的救命稻草,可那也讓他支撐不下去,聽不下去陸星瀾接下去的話。
“警察說,”陸星瀾的聲音響起,壓的很低,“一般割腕自殺很少有成功的,因為找不準大動脈的話,傷口就會在人死之前就癒合,但是他顯然知道這一點,所以喝了酒,又把手泡在熱水裡,血流加速,最多四十分鐘,他就……”
陸星瀾說不下去了。
許味也聽不下去了。
今天的外面是個豔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