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門,就聽到陳麗萍打著電話,跟電話那頭的人吵架:“又不回來?行啊,我看你眼裡也沒這個家了,以後都別回來了唄!”
“我無理取鬧?你說我無理取鬧?你是在外面掙錢?許海,我都不想刺激你,你現在能掙下幾個錢啊?屁股後面欠著多少債?還不是讓我爸幫你補上的!那你把錢還給我啊!”
“自從許陳願上高中以後,你管過一天你這個兒子嗎?他現在都成什麼樣兒了,啊?出去我都不想說他是我兒子,我丟不起這個人!”
在廚房燒水的許陳願聽到這句話,冷笑一聲,得,又扯到他頭上去了。
“許陳願怎麼了?你說怎麼了?不學無術,每天低頭抱著個手機比他媽還親,一跟他媽話說不上幾句就頂嘴,他也是你兒子,你管過他沒?”
“我每天給你在家裡養兒子,伺候著你爹媽,從早上睜眼開始就掃地擦桌子做飯,你當我是保姆嗎?還每天得被你這麼說上?”
許陳願淡然地喝了口水,他著實已經習慣了,他媽跟他爸吵了這麼多年,來來回回就是這麼幾句車軲轆的話,也不說換幾個詞兒,翻個新花樣兒。
倒好水了,許陳願正要回屋去,結果趕上陳女士剛好掛了電話,直接把怒氣轉嫁給許陳願。
“你又幹嘛去?”
許陳願停下,說:“回屋。”
陳女士一看他這種態度就上火,指著許陳願就開罵:“我生你就生了個仇人是不是?這就是你跟你媽的態度?!啊?!見我回來了連句話都沒有,張嘴就是要吃要喝要錢,我還真不如養條狗,見我回家還會搖搖尾巴!”
許陳願氣的胸口劇烈地起伏,他竭力壓制住火氣,轉過身,說:“如果你想發脾氣,請出門左轉去健身房打沙袋,別往我身上撒火,我沒什麼對不起你的。”
這下算是徹底點燃了家裡的火藥桶,陳女士扔下手中的提包,指著許陳願破口大罵:“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你看看你,啊?!都多大的人了,一回家看不見地上的髒東西嗎?就不能動兩指頭擦擦?除了玩手機就是玩電腦,不學習就算了,你還拿不拿這裡當你家?!”
“要麼學習好點兒,要麼對家裡上點兒心,你說你一天天牛什麼牛,你還有什麼值得誇的?!上學期期末考試考成那德行,出去跟鄰裡鄰居提起來你自己心裡不丟人嗎?”
“成天就知道抱著個手機玩兒,比你媽都親嗎?!”
許陳願胸腔裡的怒火徹底成燎原之勢,但他實在不想站在這裡和陳女士吵架,重重地把水杯放在桌子上,冷漠地說:“到底誰是誰的仇人?我讓你把我生下來了嗎?你沒經過我同意就把我帶來過這操蛋的日子,你嫌我跟你討債?你還的完我的債嗎?!”
說完,許陳願回到房間,狠狠地把門甩上。
震耳欲聾的摔門聲也掩蓋不住外面陳女士依舊殺傷力極強的辱罵聲。
又來了,從小就是這樣,陳女士的教育理念就是告訴許陳願,你不行,你哪裡都不行,你根本沒有值得誇耀的東西。
你就是一個一事無成的廢物。
即使後來家裡還比較富有,母親也總是告訴他,那是他們掙來的,他們的血汗錢,你想要什麼,你得自己去努力,並且你只有把我們哄高興了,你才能得到那些優越的物質生活。
所以才對他的父母,對這個家,沒有歸屬感。
準確的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一處地方在他心裡能夠得到認同,天大地大,他從來都不知道哪裡才是他的歸處。
也不是沒有期待過,每一個孩子都會去期待父母親的認可,不是質疑和諷刺,而是真心地對他說:“你很好,你已經足夠好。”
哪怕聽了這麼多年的嫌棄和辱罵,身心都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可那些話再次響起來的時候,依舊覺得徹骨的寒心。
他到現在都記得,小學的時候,鄰居家的哥哥穿了一件白襯衣,那個哥哥長得很白很好看,也很乖。許陳願小時候並沒有現在的顏值,面板黑乎乎的,剃著個寸頭,因為總是在外面淘氣,經常搞得臉上都會有傷。
記得那時他看鄰居的哥哥穿白襯衫很好看,就回家也去和媽媽講,想要一件白襯衫穿,卻被母親用嫌棄的語氣說:“你每天都髒兮兮的,還總惹我生氣,也要穿白襯衫?不怕別人笑話你嗎?”
年幼的許陳願一言不發,前半句話他理解,後半句不能,惹母親生氣,和穿白襯衫,以及別人笑話他,這三件事情到底有什麼關聯?
不過第二天,就去找茬一般的把那個男孩子給攔住揍了一頓。
後來長大,他再也沒穿過白襯衫。
卻深深地記住了母親的話,也似乎豁然開朗了,這世間一切的美好,他都不配擁有。
可許味……許味是上天賜給他的禮物,他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人,所有的美好事物,都不及他。
他是他的救贖,是他唯一主動去爭,去搶,無論別人如何置喙,也要牢牢握在手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