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又與景春和碧珠握手致意,然後在前面帶路,將一行人迎進了那扇高高的銅門裡。
“你說這個安娜的中國話說得怎麼這麼好?”景春跟在後面小聲地問碧珠。碧珠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被她色迷心竅了?”景春“嘿嘿”一笑,“姐,你是不是吃醋了?
進入銅門之後是一個大廳,牆上和地面都貼有藍、白等色彩繪葡萄牙瓷磚注1),上面畫有狩獵、捕魚、貿易、航海、戰爭各種精美絕倫的圖案,廳子的四周擺設有各種西洋式傢俱,每一件都是豪華氣派而不失雍容典雅。再往裡走,又上幾級臺階,透過一道木門,是一條東西向的長長的走廊,安娜帶伍秉鑒往西向走,這時那個老管家及時出現將賴恩、景春和碧珠客氣地攔住,欲將他們引向東向,景春怕秉鑒有什麼危險,喊了一聲:“東家……”
伍秉鑒回頭看了一眼,說了句“沒事”,然後繼續往前走,隨後同安娜進入了一個似會議室又有點像餐廳模樣的大房間,中間位置擺有一個鋪有潔白的棉桌布的長方形的桌子,上面放有各種水果、點心以及紅酒、咖啡、茶各種飲品,還有高檔雪茄。
安娜拉出一把椅子請伍秉鑒坐在自己身邊,熱情地說道:“伍總商,我這裡沒什麼好招待您的,桌子上的食物請您隨便享用,我們咪唎堅人沒有你們中國人那麼多的繁文縟節,千萬不要客氣。”
伍秉鑒心裡對這個洋女子充滿好奇和疑惑,可也不方便問什麼,他想盡快轉入正題,說道:“安娜小姐,我聽賴恩先生說你找我商談生意上的合作之事,不知是個什麼章程?”
安娜柔媚一笑,“伍總商,我聽說您透過我們咪唎堅國駐廣州的商務代表勞倫斯先生要求我們議會降低對你們中國商人到我們國家進出口貨物的關稅,您要直接帶領商船到我們國家去進行貿易,是這樣嗎?”
伍秉鑒點頭,“為什麼要問我這個?”
“我認為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安娜給伍秉鑒面前的高腳杯倒上了紅酒,“伍總商,您或許不知道,您的這個要求需要我們國會批準才行,可我們那些碌碌無為的議員們每天只知道為了個人利益無休止的互相攻擊和爭吵,您的這個要求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被提上日程,即使最終透過,那也將是一個十分漫長的過程。”
“我可以等。”伍秉鑒平淡地說。他好像知道了賴恩領他來澳門的真實目的,也能隱約覺察得出這個洋女子的真實身份。
“伍總商做事有耐心、有恆心是出了名的,這點毋庸置疑。但是,在這個事情上這麼糾纏下去,我覺得沒什麼意義。”安娜說完拿起盛有紅酒的高腳杯喝了一口,嘴角帶著甜甜的笑意。
雖然練色娛目流聲悅耳,可看著安娜那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伍秉鑒感覺渾身不自在,“安娜小姐,有什麼話請你直說。”
安娜將一根雪茄夾在手上,又在一個小盒子裡拿出一根細長好像掛有白糖的圓木棒往一瓶子裡浸了浸,然後抽出後在眼前晃了晃,待那圓木棒生出火星來,安娜嫻熟地用它給雪茄點上了火,優雅地放進嘴裡吸了一口,又吐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煙圈,“賴恩先生可能和您已經說了,我在波士頓的託馬斯普金斯公司jthrerkins)準備在廣州開設分公司,我想請您入股,作為我公司的股東。”
伍秉鑒第一次見到這種能自燃的小木棒,這令他感到驚奇,他也是第一次見到一個女人在自己面前抽雪茄,而且是這麼大大方方,毫無羞怯的模樣。對此,他不歧視,也並不反感,恰恰相反,他感覺很稀奇新鮮,他問道:“你設立這個分公司用來做什麼?”
安娜拿杯子和伍秉鑒面前的那隻碰了一下,可端在手上並沒有喝,“除了正常貨物貿易外,我們也用賺來的錢去我們咪唎堅國內做投資。”
“投資?”伍秉鑒疑惑地問。
安娜不緊不慢地又吸了一口雪茄,“對呀,投資。我知道伍總商沒有做過投資生意,但這種生意很容易理解,比如您放在英吉利東印度公司的錢那是借貸,您能得到的只是事先約定好的固定的利息,而投資也是把錢給別人用,但是這筆錢可以在短時間內額外獲得比利息高許多倍的收益。”
伍秉鑒微微一笑,“按照安娜小姐所言,這投資真可謂是寸土尺金,朝種暮獲的一門好生意,可天上從來不會掉餡餅,這路上也沒有白撿來的糟糖可吃,我想這投資若真是施行起來的時候,絕不會如你說的這般簡單輕松吧?”
“伍總商真是精明,讓人真是佩服。確實,這投資帶來高收益的同時,也伴隨著高風險的存在。但我們選擇的投資專案一定會力爭將這個風險降到最低。”安娜說完往伍秉鑒這邊湊了湊,兩個人的身子就快捱到一起了。
伍秉鑒聞到安娜身上飄過來的一股香水味道,淡淡的,沁人心脾。他屏住呼吸,將椅子往旁邊挪了挪,“什麼專案?”
安娜好像沒在意什麼,她又將身子向伍秉鑒那邊傾斜了過去,故作神秘地說:“公路和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