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清妍站了起來,“我也去看看,歇業半年多了,挺想那兒的。順便也出去透透氣。”
“茶行這麼長時間沒開門了,一定打掃起來汙泥濁水的,不差這幾個時辰,嫂子還是等收拾得纖塵不染亮堂堂的時候再去吧。表哥因為那個伍東家背信棄義心裡窩火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我也要再問問他想吃什麼,也好一同買回來。”說完,翠喜往外走。
“伍東家背信棄義?這話怎麼講?”清妍驚奇地問。
翠喜又停了下來,“難道嫂子還不知道?本來表哥是看那個伍東家實力弱小可憐兮兮,準備要在生意上拉扯他一把的,可哪成想那個伍東家嘴上感恩戴德,又將咱們的底細都套了個清楚明白,轉過身跑出去就變了臉,和那咪唎堅人說了表哥的許多壞話,獨吃自屙地把十船的貨物全部承攬在自己的名下,一船生意也沒有讓咱家做上,這也就算了,這個白眼狼昨日又找上門來當面對著表哥好一陣子羞辱,說出來的話那個難聽,真是頂風都能臭三十裡,任憑哪個度量再大的人都得氣個倒仰背過氣去。唉,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可憐表哥人這麼好,到頭來卻換來這麼狼心狗肺的對待,真是替他感覺難過。”
“真有這等事?”
……
碼頭上,伍家人忙得不可交。
看著剛從船上卸下來的毛皮和人參,轉眼間到了客商手裡就換成了現銀,這種感覺那不是一般的好。大嫂張氏喜笑顏開,咋咋呼呼,一邊跟著查數過稱,一邊招呼著工人背背扛扛,見著哪一個散漫了,就要吼上兩嗓子,耍耍威風。雖說秉釤和大班莫裡斯認識也就不到一個上午的光景,可現在好得和親兄弟一般,晌午也是喝了點酒,二人扳脖子摟腰不知道在船上說笑著什麼。伍國瑩把算盤子撥得叮當山響,那叫一個脆亮,大賬小賬自然都是算得明明白白的,誰也挑不出什麼毛病。秉鏞一邊看著自己負責的船隻,一邊和幾個閑下來的客商喝茶閑聊,很是輕松愜意。
“伍浩官,你的實力、能力和人品都再一次證明瞭我的目光短淺和狹隘的心胸,我要再次向你表達深深的歉意!”山茂召很誠懇地說。
伍秉鑒擺擺手,“閣下說的言重了,無論是人和人相處做朋友,還是我們行號與你們公司之間做生意,其實都貴在‘友好’、‘真誠’、‘信任’和‘公平互惠’這幾個字上,說著簡單,做起來不容易,這需要一個過程。特別這貿易之事,茲事體大,舉足輕重,更需要仔細斟酌權衡。但我想,越是這樣秉要執本的大事,越是要舉要刪蕪立足長遠,不能見著有利可圖就趨之若鶩,見著無利可圖就鄙夷不屑,兵無常勢,水無常形,碰到事情要慢慢商量著來,不能恃強淩弱以勢壓人,也不要妄自菲薄諂詞令色阿諛曲從。”
山茂召雖然不能完全聽明白伍秉鑒話裡的意思,但也清楚了個大概,紅著臉說道:“昨天我就在船上說過,我一定要把伍浩官的這些高尚的生意經帶回我們咪唎堅國內去,讓我們的商人好好學習研究。伍浩官,也請相信我們咪唎堅人與你長遠合作的誠意,下次在來船時,我們一定把你作為最尊貴的生意夥伴看待,一定先徵求你的意見之後再做其它決定。”
“要是到時候我再沒有銀子呢?”
山茂召聽了一愣,有些支吾地回答說:“那、那也……”
“哈哈,哈哈……”伍秉鑒笑過,帶著莊重的神情說道:“開句玩笑,閣下不要當真。既然我已經把行號名字改成了‘怡和行’,那麼從此時起,我們的‘怡和行’手頭上有多少銀子辦多大的事,絕不做賒欠你們洋商貨款一文的生意!”
“伍浩官,你真是太有志向了!真是太佩服你了!”山茂召連說連伸出大拇指比劃著。
不遠處來了一頂四人抬的小轎,停下來後,從轎子裡下來一人,粵海關監督璧寧!伍秉鑒忙迎了上去。
“大人……”
“免禮。”璧寧抬了一下手,很是和氣地說道:“今日我來主要是遵總督福大人之命前來檢視一下各樣貨物的成色,以及定好交貨及運輸等各項事宜。兄弟,得恭喜你啊,你這生意做得很有水平啊!”
伍秉鑒忙拱手,“大人過獎了。大人有什麼要求,請吩咐小人便是。”
“哪裡有什麼吩咐,都是給福大人做事,我們商量著來。給福大人辦完這件事,我也要回京城到皇上跟前兒複命了。唉,我來廣州滿打滿算二年的光景不到,屁股還沒坐熱這就要走了,想想好似做了場夢一般。咱們兄弟這也算是認識一場,可惜光景短了點兒,就是以後再想幫兄弟也是不可能了,想想,我這心裡還真是不得勁兒,悶得慌。”璧寧抱著膀子,樣子挺傷感,也很失落。
伍秉鑒哪裡也沒見過璧寧大人這般平易近人,更沒見過他流露這般悽悽慘慘的哀傷之色,又聽他絮絮叨叨像個婆娘般談情說愛更是驚詫,心裡大概明白可能是璧寧貪戀這海關監督位置,戀棧不去,卻又無可奈何不得不走,這種心境確實很痛苦,他連忙安慰道:“大人在這裡造福一方百姓,此番朝廷將您招回去,也定是為了委以重用,說來大人飛黃騰達已是指日可待。大人往日恩典,小人沒齒難忘,一會大人您多挑幾件看上眼的毛皮和人參,我讓夥計打好包裹送到您的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