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鑒搖搖頭,“此處,天留,人不留,我們走。景春你脫了外面的褂子給你碧珠姐蓋在頭上,等遇到賣傘的,我們買兩柄。”說完,又脫了自己身上的那件披在了碧珠的身上。
三人出了盧家的大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一路上也沒有碰到賣傘的。
等三人互相扶持跌跌撞撞回到行號門口,各個都被淋成了落湯雞模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忍不住想笑。站在房簷下,伍秉鑒用手抹了兩把臉,然後推門而入。
今天怎麼來了這麼多人!
父親伍國瑩、大奶奶、秉鏞、碧珠、高氏、陳文擴,甚至那二個不溫不火的舅哥也坐在裡面。大嫂張氏左右逢源連說帶笑,秉釤揹著手來回不安地走動,使本來就不寬敞的行號此時更顯得異常的擁擠熱悶。
碧珠跑到後面拿了一條幹毛巾,猶豫了一下,遞給了艾香。艾香隨手扔給了秉鑒。眾人立時都圍攏了過來。
“老三,你可真行啊,把咪唎堅人這十船都給包了湯圓,我們家這回可發大財了,你快給嫂子算算,我們能賺多少銀子?是不是這個數都不只?”張氏說完,齊齊地伸出了十個手指頭。
秉釤擠進來,滿臉不服氣地吵嚷,“三哥,為什麼我們承攬了他們全部的貨,咪唎堅人就只讓我們做了二船的保商?哪有這麼辦事的啊?不行!我一會得去碼頭找那個花旗鬼理論理論。”
伍國瑩連聲地咳嗽過後,好容易說上了話,“你們先別吵吵,秉鑒,我問問你,你這承攬貨物的銀子是從哪裡來的?
沒等秉鑒回答,坐在外圍椅子上的大奶奶又說話了,“老三,你過來。”
秉鑒忙提拉著還淌水的褲子走了過去,“母親……”
大奶奶冷冷地說:“誰都知道做保商不用花本錢,屬於白得來的財源,這十船加起來更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就老四剛說的,我想問問你,那八船的保商是不是你讓出去的?”
“母親,是這樣……”
秉鑒剛想解釋,艾香搶過去了話,“你這麼做也就算了,可憑什麼把咪唎堅人本來打算讓我爹做的那份,又讓咪唎堅人給了別人家?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你這訊息從哪得來的?”秉鑒疑惑地問。
艾香一瞪眼睛,“咋得來的?我爹知道你去了船上談生意,他不放心,隨後趕了去,可到了船上撲了空,和一個叫莫裡斯大班打聽得來的,怎麼著,你以為做了醜事能瞞得住啊?伍秉鑒,你心裡邊能不能有點數?現在櫃上這滿打滿算的五萬兩銀子都是我們家的,沒有這五萬兩銀子你能不能做成事?這一年多來我爹大大小小的又幫了你多少忙?可到頭來換你這麼個白眼狼,你是真缺心眼兒啊,還是壞了良心?不就是我爹再沒借你銀子用,你就藉著這個機會報複嗎……”
“艾香,你少說兩句。”陳文擴說完,朝地面磕了磕煙袋鍋子,點上了火,抽了兩口。
陳家老大端著膀子,“爹,這可是我妹頭一回替咱家說話,你得讓她說。”
“可不,憑什麼我們家的事他就給做了主?這不純心背後使。” 陳家老二懶洋洋地附和著說。
陳家老大瞅著天棚,洋洋不睬地說:“他們家這是有錢了,牛、牛了!”
“把五萬兩銀子還給咱家,愛咋牛咋牛。對了,還有那二船做保商的銀子也得給。”陳家老二的小話也說得越來越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