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珠一捅景春,“你說什麼呢?”
“我還沒說完呢。我要說的是何況你這只鳥還不瞎!秉鑒哥,你得堅強起來,你不是和我經常說沒有過不去的溝溝坎坎嗎?沒事,我和碧珠姐都支援你,有什麼難事,我們倆出去給你頂著,你什麼也不要怕。現在不就是沒生意做嗎?明天我就拿個馬紮子蹲碼頭找去!我就不信了,我秉鑒哥人這麼好就沒人搶著做生意?上杆子不是買賣,咪唎堅人沒良心,等咱好起來,咱也不搭理他,我剛才也仔細分析了一下現在的形勢,咱們……”
“哈哈……”
“哈哈……”
秉鑒和碧珠看著景春那認真又可愛的模樣,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你們笑什麼?”景春愣模愣眼地問。
“你還分析了形勢?那你說說現在啥形勢?” 碧珠問。
“你們看啊,咪唎堅人今天沒把貨賣出去,明天也可能賣不出去,再到後天也可能賣不出去,到了大後後天,他就得主動來找咱們。”
“這就是你分析出來的形勢?”碧珠問。
景春點點頭,“嗯。你們就說說我分析得有沒有道理吧?”
“哈哈……”秉鑒和碧珠聽了又是沒忍住笑,“有道理,有道理!”
經過這麼一說一笑,剛才鬱悶的氣氛一掃而空。秉鑒也感覺心裡暢快了不少,站起身準備回家。
“喲,這還喝上了酒?我說怎麼不回家呢。”艾香挺著大肚子走了進來,父親陳文擴跟在後面。
秉鑒忙請岳父坐下,又對艾香隨口解釋說:“我這剛想往回走。這黑燈瞎火的你還怎麼來了?”
碧珠也忙捧上茶來,“少奶奶,喝茶。”
艾香把頭一扭,沒有搭理,“還喝什麼茶?我說你們這東家、掌櫃的心也真大,眼看著別人家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你們卻湊在行號裡打趣逗樂。還問我黑燈瞎火的為什麼來,我還想問問你們這黑燈瞎火……”
“艾香,不要胡鬧。”陳文擴知道女兒又要說出難聽的話來,連忙制止。又對秉鑒說:“我聽說了你們午後去咪唎堅船上的事,之所以就去了你們幾家,是因為東印度公司這次盯得很緊,事先遊說了各家不要去承攬咪唎堅人的貨物。”
“原來如此!”秉鑒聽了十分驚訝。
“但去的並不代表就誠心想做生意,不去的也不代表就沒有渾水摸魚坐收漁利的想法。潘有度沒有親自到場,那是在給自己留有迴旋的餘地。盧觀恆聽說東印度公司的船馬上要到,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就承攬下這十船的貨物。蔡世文等人,也包括潘有度在內,是在看咪唎堅人的笑話,等曬完他的臺面再擇機出手撿便宜。我之所以事先沒告訴你這些,是怕你知道這些反受約束放不開手腳,也料想今天這個事也定不下來。”
陳文擴敲了敲煙袋鍋子,對著蠟燭點上了火,“吧嗒”抽了一口,接著說道:“盧觀恆找你合夥那都是瞎扯的事,但我為什麼沒有攔你?我認為這至少是一個表面和解的機會,有了這層關系,以後在公所裡他也就不能再難為你。可你這麼做也會讓蔡世文誤會,但沒事,我該替你解釋的都解釋了。蔡世文也想和我聯手找機會將咪唎堅人的貨物全部承攬下來,但我不想與他摻和蹚這樣的渾水。我聽說東印度公司派了個水手混進了咪唎堅人的船艙,探查到船上的棉花和羽紗都很潮濕,大部分都已發黴發黑,那檀香木也有腐爛的,有一股藥水的刺鼻味道,只是上面覆蓋了一些香樟、香楠之類遮掩,不仔細根本就覺察不出來。就是那些毛皮和人參聽說成色也一般,比去年的差了不少。”
艾香在一旁生氣地說:“爹,我和你說,他和盧家不是合的什麼夥,而是對那盧家大奶奶念念不忘,找了這麼個由頭往盧家跑。”
陳文擴知道女兒是誤會了秉鑒,也就沒接她的話,繼續對秉鑒說:“我知道你承攬貨物缺銀子,不是有銀子不借給你,故意看你笑話,而是我之前借給石中和的那些銀子要不回來,很可能是打了水漂。”
“啊!要不回來了?爹,你借給了石家多少銀子?”艾香驚呼。
“唉”,陳文擴嘆了一口氣,非常自責地說:“陸陸續續借出有二十五萬兩。都怪我當時盯上了他承諾的高額利息,沖昏了頭腦。也壓根沒有想到他還不上。”
秉鑒也十分驚訝,按理說石中和的“而益行”立行已近三十餘年,並且在十三行中位居四大行商之一,可謂樹大根深枝繁葉茂,他怎麼要借這麼多銀子,又要還不上了呢?
陳文擴知道秉鑒疑惑,“誰瞅著石家都是好模好樣的,但現在才知道那只是個花架子,貌似堂堂正正,其實內裡早就糟爛透頂了,只是咱不清楚而已。現在仔細一打聽才知道,石中和近些年生意沒少做,但賺錢的少,又不斷的娶妻納妾,天天過著錦衣玉食紙醉金迷的奢靡排場生活,迎來送往那更是為了要臉要面揮金如土,早已把家底子掏空了。”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二十五萬兩銀子對於石家來講還不至於最後就還不上。”秉鑒安慰著說。
“唉”,陳文擴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秉鑒,你不知道,他不只是坐吃山空就在咱這借了這麼多,石中和還在洋商那裡借了不少銀子,加起來至少也有七、八十萬兩吧。這幾天東印度公司新來的代表天天堵著石家的門去要,並且要去告官,可石中和一兩也拿不出來,眼看著就是撐不下去,要破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