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之後,兩個男人在船頭架起了釣竿,準備在這一望無垠的湖面上大展身手,嶽淩兮在旁邊候著,不時給他們遞一遞魚餌和網子,倒也沒閑著,所幸天氣涼快,又有微風作伴,身上始終是清清爽爽的。
不久,遊船滑入一條狹窄的水道,長槳劃動之間大片粉翠攀上了船舷,滴著露水,晃開清波,晶瑩剔透到令人挪不開眼,有幾只水鳥在上面短暫地停留了一會兒,待人聲漸近便都撲翅而起,飛入藕花深處。
輕微的搖晃中,端木箏忽然從艙內探出半截身子,輕言細語地說:“陛下,您與王爺釣得興起,修儀站在這看著難免無聊,不如放她跟臣妾去採蓮吧?”
楚襄淡淡一笑,抬眼看向嶽淩兮:“想去玩嗎?”
嶽淩兮點頭:“想。”
“那就去吧。”楚襄回過頭繼續專注在釣魚上,爾後又補充了一句,“採幾個玩一玩就行了,水邊蛭蟲多,莫要久待。”
“嗯,我省的。”
說完,嶽淩兮沖他們福了福身就隨端木箏去了,楚鈞琢磨著剛才的話,又看了楚襄一眼,終是什麼都沒說。
到了船尾,端木箏剛摘下兩朵蓮蓬就迫不及待地支開了婢女和影衛,然後把東西往邊上一扔,變了臉色斥道:“兮兮,你真是太胡鬧了!”
“姐姐,你別著急。”嶽淩兮挽住她的手安撫道。
“我怎能不著急?你一聲不吭就跟著他走了,有多危險知不知道?他是天子,心術難測手段高絕的天子,你又是這種身份,誰知道他把你弄進宮裡想幹什麼!你真是——”
端木箏心急如焚,話都說不出來了,一想到嶽淩兮日日伴君如伴虎她便一刻都坐不住,只想把她盡快從宮裡弄出來。然而嶽淩兮始終神態自若,半點兒害怕都沒有,並輕聲敘述著事實:“他沒有強迫我,是我自願的,姐姐且放寬心,不會有事的。”
“你自願……”端木箏噎了噎,越發不明白她在想什麼,“兮兮,你又不是貪戀權貴之人,為何非要往那種吃人不眨眼的地方紮?禦前女官不是那麼好當的,不小心就會搭上性命,聽姐姐的話,趁早抽身好不好?”
“我只是想報答他。”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更讓端木箏提不上氣來。
“他是一國之君,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世上哪還有他欠缺的東西?你能報答他什麼?無非是忙時助他理政閑時陪他玩耍,這種事情任何一個在朝女官都可以做,又何須你這個不懂楚語沒有背景的人來做?”
嶽淩兮僵了僵,心頭驀然傳來鈍痛。
是啊,她如此卑微,又能報答他什麼呢?
端木箏也意識到這話太過現實太傷人了,正想著怎麼圓回來,餘光裡忽然升起大片陰影,她轉過頭去,還未看清楚是什麼東西,只聽砰的一聲,船身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兩人霎時失去平衡朝不同的方向倒去!
“姐姐!”
暈頭轉向的嶽淩兮急喊了一聲,依稀瞧見端木箏摔進了角落裡,安全無虞,隨後自己就不受控制地撞到了欄杆上,劇痛傳來的同時,掀起半人高的水浪如數灑在了衣裙上,然後就再也沒有動靜。
花塢裡視野太窄,有船撞上來了。
影衛以最快的速度泊好了船,然後把甲板圍了個嚴實,船頭的楚襄和楚鈞也已趕到船尾,瞧見愛妻從淩亂的雜物中爬起來,袖上還染了血,楚鈞頓時變了臉色,一個箭步跨過去將她攬進懷中,她卻掙紮著轉了個方向。
“我沒事,快去看看兮兮……”
楚鈞一邊扣著她一邊轉過頭去,那抹頎長的身影已經到了嶽淩兮邊上,無須旁人操心,於是他收回了視線,開始尋找這場變故的罪魁禍首。
對面船上的人很快就露面了,不過是幾個油頭粉面的公子哥,衣衫不整,面帶怒色,正準備朝這邊痛罵一番,對上楚鈞那張布滿寒霜的俊臉,嚇得立刻跪倒在地。
“參見王爺!我等一時不察進錯了水路,這才不小心撞了上來,還請王爺恕罪!”
說話這人楚鈞認識,是大理寺卿許昌之的兒子許光耀,京中有名的二世祖,吃喝嫖賭無一不精,人品爛到家,沒想到今天會在這個犄角旮旯跟他撞上,當真是晦氣!
聽著身側略微發沉的呼吸聲,楚鈞不禁怒從中來,當即就準備讓影衛把許光耀拿下,誰知對面的船艙中突然跑出幾個衣容豔麗的女子,邊跑邊驚慌地喊道:“公子,不好了!艙底進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