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氣又好笑,偏偏嘴拙,找不出一句反駁之詞,只能用那雙水光瀲灩的眸子瞪著他,他也知道嬌妻自打懷孕以後臉皮就格外薄,怕她激動起來真傷了身子,遂不再逗弄,誠心誠意地低下頭來認錯。
“皇後莫氣,是朕一時得意忘形,言行不端,以後朕一定爭取給皇兒做個好榜樣。”
“你還說!”嶽淩兮不依,直把他往外推,他收攏雙臂又蹭了回來。
“不說了不說了,皇兒都聽著呢。”楚襄討好地親了親她的臉,又把那雙雪嫩柔荑握在了掌心之中,“我只是想告訴他們,他們的母後是天下最好的女子,父皇喜歡得緊。”
嶽淩兮瞥了他一眼,表面還繃著,心裡卻止不住地發甜。
可不能讓那些宮女太監們瞧見他這副德行。
思及此,嶽淩兮拉著他下了床,道:“我餓了。”
楚襄見她嘴角上揚,眸底含光,知道這番話她是受用了,遂無聲一笑,彎下腰替她把繡花鞋穿好,然後才扶著她緩慢地步出了內室。
外頭祗候的一幹奴僕聽見了腳步聲,知道兩位主子已經醒了,於是立刻端來了溫水供他們洗漱,弄完之後,晨霧和含煙又捧著錦袍和宮裙為他們各自更衣,因是旬休不必出門,所以兩人都穿得寬松隨意了些,乍看之下,倒有種尋常夫妻的感覺。
整理妥當之後,兩人依次在圓桌旁坐下。
宮女魚貫而入,挨個呈上六隻冰紋玉碟及兩套銀質蟠螭碗箸,濃鬱的香氣頓時在花廳彌漫開來,令人垂涎欲滴。
嶽淩兮素來節省,入主玄清宮以後連帶著也化奢為簡,所以飯菜都是剛剛好的兩人份。不過廚子卻是個妙人,既做了薄切雪天果子貍這種賞心悅目的,也做了麻辣肚絲、八寶兔丁這種下飯的,除此之外還專門為嶽淩兮準備了一小碟醃好的水芥皮和小黃瓜,酸甜脆爽,極為開胃。
“別光吃那些小玩意,喝點湯。”
楚襄舀了一碗蟲草花烏雞湯放到嶽淩兮面前,汁水清亮,還冒著絲絲熱氣,嶽淩兮剛準備喝,突然想起平時都是書凝在旁邊伺候他們用膳,便叫來含煙問道:“書凝是不是病了?怎麼一早上都沒見到人影?”
含煙忙道:“沒有呢,怕是還在廚房忙活。”
聞言,嶽淩兮皺了皺眉頭,道:“她就是有操不完的心。”
書凝是玄清宮的大宮女,又是嶽淩兮身邊的紅人,按理說不必事事親力親為,可她向來護主護得緊,但凡是嶽淩兮吃的用的都要過一遍手,不知有多細心謹慎,楚襄非常欣賞她這一點,嶽淩兮卻極為心疼,生怕她累壞了身體。
作為二等宮女的含煙只有羨慕的份,卻不敢多說什麼,只道:“娘娘這般體恤書凝,實在是她的福氣。”
嶽淩兮擺擺手說:“菜也上了,去把她叫來罷。”
“是。”含煙悄然退下。
未幾,書凝邁著小碎步翩然而至,穿的是大宮女獨有的桃粉色宮裙,戴的是瑪瑙石做的月牙簪,進出之間不帶半點兒油煙味,顯然是特地整理了一下才過來的,向帝後行過禮之後便如同往常一般站到了一旁,默默地替他們佈菜。
嶽淩兮盯著她這身裝扮,手裡的動作微微一滯。
自從在西夷發生那件事以後,書凝就再也沒有穿過這種顏色的衣裳了,而且那瑪瑙石的簪子還是她賜的,書凝對這些貴重首飾向來不上心,一次也沒戴過,今兒個這是怎麼了?
就在她疑惑之際,書凝已經盛了碗湯給楚襄,並細心地撇去了油水和輔料,楚襄剛準備喝下,嶽淩兮卻見到她眼底一閃而逝的厲光。
不對!
心念電轉之間,嶽淩兮猛地起身打落了楚襄手裡的那隻碗,只聽叮咣幾聲脆響,碗摔得七零八碎,雞湯灑了一地,濺到桌角的那幾滴居然冒起了青煙,輕微的滋聲過後,赫然腐蝕出幾個黑乎乎的洞來。
湯裡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