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去。”楚襄輕一眯眼,似有微光從中閃過,“他要什麼資料和情報都滿足他。”
裴昭深諳其意,點頭道:“陛下放心,臣省的。”
面對這樣一個老實巴交到不會為自己辯解的同僚,裴昭是不太相信方文朔會幹出那種事的,但他身為一司之長必須守法固法,不可按照個人喜好辦事,想救方文朔脫困就必須找到對他有利的證據,若是他自己能弄清楚大壩到底為什麼開裂,或許事情就好辦多了。
裴昭正暗自考慮著可行性,內殿忽然走出一名宮女,在楚襄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他面色微緩,轉過頭對裴昭道:“你先回去吧。”
時間緊迫,他也確實要回刑部再捋一捋案情細節,便垂首告退了,在殿外轉身的一剎那,似乎看到楚襄大步朝龍床走去。
嶽淩兮醒了。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下午,再睜開眼時天已黑透,她默默地適應了片刻,才支起身子就有一雙大掌劃開了幔帳,然後熟練地纏上腰間,託著她慢慢坐起,甫一抬眸,楚襄稜角分明的臉就這樣撞進了視線裡。
月落參橫,斜照入室,他側身坐在床沿,眼角眉梢沾了些銀屑,俊得恍如天人。
“陛下……”
嶽淩兮習慣性地張口喚他,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剛要抬手去摸喉嚨就被他一把抓住,低沉的嗓音隨即在耳畔響起:“別動,太醫剛上過藥。”
他眸色沉暗,皎潔的月光都染不亮,嶽淩兮不明所以,故拉過他的手在掌心緩緩寫下幾個字:“陛下,是幽州災情又嚴重了麼?”
楚襄緊抿著唇,一語不發地把她擁進了懷中。
她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嚇人。
想他數度徵戰沙場,什麼血腥場面沒見過?可看她吐血的那一刻心跳都快停了,幸好太醫說她只是喉嚨受了傷,沒有其他問題,他這才舒了一口氣。過了一個下午,她頸間的傷已經變成幾條深淺交織的青紫印痕,看起來甚是觸目驚心,他心疼之餘,壓抑的怒火又開始重燃。
“以後再有這種事切不可冒險,寧肯不抓他也要保證自己的安全,明白嗎?”
他的叮囑不同以往,嚴肅中帶著不可違逆的氣勢,嶽淩兮愣了愣,隨後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哪件事,於是回應道:“陛下,我沒有冒險,那是意外。”
楚襄面色一滯,薄斥道:“能說話的時候還服服帖帖的,不能說話反倒學會犟嘴了?”
嶽淩兮不吭聲,掀開涼被就要下床,腳還沒落地就被楚襄扳回了懷中,尚未反應過來,他的雙臂閃電般往身側一撐,猶如木樁打入地基般將她鎖死在床榻之間,然後俯下身體近距離地看著她,神色冷凝,挾著危險的氣息。
“朕是太慣著你了,如今都敢不講道理鬧脾氣了?”
嶽淩兮躺在床上,素來淡視一切的眼睛裡破天荒閃過一絲不忿,楚襄正感詫異,她卻伸出手來推他的手臂,奈何紋絲不動,她抿了抿唇,竟胡亂幾下扯開了他的衣服,在他胸口闢出一塊空地開始寫字。
“正是因為陛下對我好,所以我也想對陛下好。”她放下痠痛的胳膊緩了緩,又繼續寫道,“前陣子陛下拖著病軀日夜憂心於此事,難不成我見了罪魁禍首還要眼睜睜地放他走?”
語氣很硬,前所未有的硬,卻教他的心驀然軟化成水。
“既然想報答朕你就該明白,朕惟願你好。”
最後幾個字重重地敲打在她心上,她心神俱震,無意識地重複道:“惟願……我好?”
楚襄讀著她的唇語,一度想要攫取那顆鮮美透紅的果實,最終還是忍住了,只摸了摸她光滑的臉蛋,啞聲道:“是,惟願你好。”
他從小錦衣玉食,尊貴無雙,滿周歲即被封為太子,這片千裡江山是與生俱來的東西,哪知渴求為何物?如今終於在她身上找到了答案,只要她身體安好心也安好,他就能獲得極大的滿足。
嶽淩兮怔怔地瞅著他,心牆上層層疊疊的瓦片似乎正在一寸一厘地剝落,露出柔軟的內裡,原本遲鈍的感覺突然敏銳了一瞬,讓她領會到之前不曾有過的東西,但又像一尾歡快的魚兒似地溜走了,快得讓人難以辨明。
她沒有理會那一絲悸動,在他胸口輕輕劃弄著:“那我就努力養傷,讓陛下放心。”
楚襄微微展唇,勾勒出一縷明快的悅色:“這話朕愛聽。”
話剛說完,外頭忽然傳來了書凝的聲音:“修儀,該進藥了。”
她隔著門扉施了一禮,然後就端著湯藥進來了,在看清楚眼前的情形之後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差點把手裡的碗都摔了。
陛下怎麼在這?她是不是壞了什麼好事……
楚襄頎長的身軀壓在嶽淩兮上方,目光火熱,蓄勢待發,而嶽淩兮的手也伸進了他的衣襟,一拱一拱的不知在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她真是蠢死了!
書凝從頭到腳都開始發麻,只想抽自己幾下,卻於事無補,她已經踩進了這片雷區,是死是活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陛下,修儀,藥有點涼了,奴婢再去熱熱……”
“進來罷。”楚襄斜睨了她一眼,緩緩起身撫平衣擺,“給你家主子好好喂藥,朕走了。”
“是,奴婢恭送陛下。”
書凝屈身送走了楚襄,還沉浸在逃過一劫的喜悅中,冷不丁地想起了一件事——不對啊,這是陛下的寢宮,他讓修儀睡在這裡,自己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