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是天子,想必早就查出她的族親犯了什麼罪了,那是古往今來所有皇帝最忌憚的一件事,恨不得將所有相關之人趕盡殺絕才好,他卻出奇的寬容,不但沒有把她趕回西夷,還護送她來到王都,成為替她隱瞞身份的共犯。
她真是不明白他想幹什麼。
疑問尚存,心底已然生出了落差感,王爺是王爺,而陛下……是遙不可及的陛下。
若有可能,這塊玉佩一定要還給他。
困擾多時的謎團終於被解開,嶽淩兮卻不敢把這件事跟端木箏說,只怕她提心吊膽,要立刻帶自己離開王都,那樣的話,她與楚鈞之間恐怕再也無路可走。她既然能為楚鈞殺了明月樓的人,他在她心中所佔的分量已經不言而喻,所以,自己不能讓她兩頭為難。
打定了主意,嶽淩兮的神色漸漸恢複如常,偶爾低頭飲一口茶,或是看看樓下的風景,一派雲淡風輕,彷彿先前不曾得知真相,握著的那塊玉也沒有硌得手心生疼。
就在這時,十裡長街的東面緩緩駛來好幾輛馬車,鐵木嵌銅釘的輪子,上頂五色錦華蓋,前有雪白雙駿並行,浩浩蕩蕩地穿過人們的視線,看這架勢便知並非尋常人家。
端木箏在王都待了一年多,大小世家都見過,眼下只瞄了一眼馬車上的徽記便轉過頭對嶽淩兮說:“這是顧家,一門皆是虎將,在朝中舉足輕重,也算得上是王都數一數二的世家了。”
“她們這是要去做什麼?”
微風吹起帷幔,嶽淩兮隱約從中見到幾個窈窕的身影,卻不知這麼一大群女眷出城幹什麼,端木箏瞭然地笑了笑,解釋道:“興許是要去護國寺禮佛吧。”
“禮佛?”
“嗯,顧老夫人最疼愛的小孫子在半年前被歹人擄走了,一連找了幾個月都音信全無,本以為沒有希望了,誰知上個月突然從邊關傳來了訊息,說是在蒙城找到了,這不,剛剛被人完好無缺地送回來,顧老夫人直說是上天保佑,要去佛前還願。”
嶽淩兮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可越聽越覺得這情節似曾相識,不由得轉過頭朝車隊看了一眼,豈料帷幔裡突然伸出個小腦袋,四處亂瞅了一陣,緊接著便直直地朝樓上看來,兩人的視線恰好對個正著!
太熟悉。
隨後馬車突兀地停下,一個小男孩像猴子似地從車廂裡蹦了下來,一邊揮舞著胖乎乎的胳膊一邊沖樓上大喊:“姐姐——”
嶽淩兮聽著這熟悉的語調愣是半天沒吭聲。
這可真是……緣分啊……
顧長安見她不搭理人頓時急了,邁開小腿就往上面跑,身後一串丫鬟嬤嬤連追帶喊,跺得樓梯咚咚作響,動靜不知有多大,惹得過往百姓都駐足相看。
“兮兮,你認識他?”
端木箏終於意識到這場騷亂是因嶽淩兮而起,頓時目瞪口呆,嶽淩兮還來不及解釋什麼顧長安就已經躥到了門口,眼睛閃閃發光,彷彿找到了寶貝。
“姐姐,我們又見面了!”
他習慣性地往上撲,冷不丁被人從後面拽住了衣領,掙紮了半天硬是沒挪動一步,於是氣沖沖回過頭去想看看是誰,豈料瞅見那張桃花般嬌俏的面容之後立刻無聲無息地慫了。
“嫂嫂……”
夜思甜哼了一聲,把他提到一旁站好,道:“又沒規矩了是吧?說跳車就跳車,再嚇著奶奶仔細你的屁股!”
“我錯了。”顧長安皺起小臉求饒,順手指了指嶽淩兮,“嫂嫂,我是看到救我命的姐姐才這般情急的。”
夜思甜微微一愣,“你是說……在蒙城救你的那個?”
顧長安點頭如搗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