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呢。”捧月撇了撇嘴,“這些日子說是皇次子身子不好,賢妃娘娘只顧著皇次子了,哪裡還管得了她呢。”
梅皇後眼神一沉。皇帝才說要她把皇次子抱來交泰殿,長春宮那邊就說皇次子病了。說來說去,到了這個時候,梅若婉還是不肯放手皇次子。不,說不定正是因為到了這個時候,梅若婉才不肯放手呢。她連好不容易懷上的這一胎都失去了,今後再無生育的可能,梅若婉自然是有恃無恐了。
“後宮還有動靜沒有?”梅皇後向後靠了靠,淡淡地問。
捧月搖了搖頭。繼前兩年宮裡陸續傳出喜訊之後,今年到現在還沒半點動靜。不過,這也怪不得後宮嬪妃們,實在是皇帝在前朝花費的時間和精力太多,後宮倒是來得少了。
“還是要請皇上多來後宮走動走動。”梅皇後若有所思地道,“皇上這幾年也太辛苦了,今年還是再選一回秀吧。挑幾個活潑愛說笑的,也能哄皇上開心。”
這種事捧月不敢插嘴,只在下頭聽著。梅皇後沉吟道:“沈家那位二姑娘,年紀也不小了吧?”
捧月正要回話,就聽外頭有輕輕擊掌的聲音,頓時眼睛一亮:“是皇上來了!”
梅皇後有些蒼白的臉就浮上了笑容:“快給我更衣。”
“朕來看你,還要更什麼衣。”皇帝說著就從殿外走了進來,“叫你好生養著,總是拘泥這些沒要緊的規矩。”
梅皇後便嫣然一笑:“我聽皇上的。”當真倚著羅漢床未曾起身。
她雖然面色蒼白未施脂粉,但臉上露著真心的笑容,看在皇帝眼裡仍覺得一如當初,不禁自己臉上也露了笑意:“瞧著比前兩日又好些了。”
梅皇後示意捧月給皇帝端上茶來:“禦醫日日來請脈,補藥一碗碗地喝,自然會好的。”
這對最尊貴的夫妻如今說起話來,還跟當初在靖王府時差不多,只是雙方都有默契地並不提小産之事,只說些閑話。
“皇上這會兒過來,可是有什麼事?”還是梅皇後先轉入了正題。自她有孕之後,皇帝來交泰殿的時候要比從前更多,小産之後更是如此,但這個時候就過來,那必定是有事的。梅皇後與他夫妻多年,自是有所瞭解,說了幾句話,見皇帝有些難以啟齒的樣子,便主動詢問。
皇帝微微嘆了口氣,目光下意識地往梅皇後小腹上看了一眼:“朕本來盼著,你若能生下嫡子,那就是太子,你我也就再無心事了。”
梅皇後只覺得心裡一痛。雖然兩人都對此事心照不宣,但皇帝從未這樣明白地說過盼著她生下嫡子的話。
“是我不爭氣……”
“這如何怪得了你。”皇帝嘆了口氣,“是我們與這孩子沒緣分。只是,如今後宮這樣亂紛紛的,終究是不好。”
“皇上的意思是——”梅皇後已經猜到了皇帝的意思,雙手不由得在袖中緊緊捏了起來。
果然皇帝緩聲道:“朕想,還是先立了太子的好。”
“兩個孩子還都小呢。”梅皇後本能地反駁道,“何況皇上春秋正盛,今年又值選秀之年,後頭還不知會有多少子嗣,很不必急在一時。”
皇帝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朕年紀也不算小了。再說,便是後頭有子嗣,也是更小,沒有廢長反去立幼的道理。再拖幾年,未必就比如今立太子更好。至於選秀,朕於女色上並不熱衷,既已有了子嗣,選不選秀倒也無妨的。說起來如今後宮已經紛爭不斷,倒不如當初與你在靖王府時清淨。”
梅皇後被他一句話說得險些落下淚來,忙忍了忍,道:“那皇上的意思是立誰?”
“有嫡立嫡。”皇帝顯然已經考慮好了,“既說了你要把耀哥兒抱來養,那自是立他。擇個吉日,將他記到你名下,再過些日子,朕便授意人上書請立儲君。”
雖然梅皇後已經猜測到會是這個結果,但聽見皇帝這話,仍舊忍不住緊緊攥住了雙手。如果換了前幾年,她會覺得這是最好的結果,可現在……
“我聽皇上的……”梅皇後最終還是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緩緩地道,“耀哥兒也是個聰明孩子。”
皇帝笑了笑:“還是要你來教導才好。朕瞧著賢妃是太溺愛他了,這可不行。”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把聲音放得很低,“立了太子,有些人的心思也就該消了。”
梅皇後微微一驚:“皇上的意思是——”到底也是做了多年王妃和皇後的人,她能聽得出來,皇帝最後一句話才是他今晚來交泰殿的原因。立儲,原來為的是穩定局面,打消某些人的野心?
皇帝微微點了點頭,目光向著窗外掃了一眼。梅皇後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頓時明白:“是——寧壽宮?”
這也算是夫妻兩人心照不宣的另一件事了。從當初皇帝登基,他們就在防著這一天,現在看來,袁太後終究是沒有打消這個念頭。
“朕希望立了太子之後,母後會安分些。”一旦立了太子,即使皇帝有什麼不測,繼位的也是太子,怎麼也輪不到敬親王。
只是,太子,國之儲貳,一旦立下便輕易不能動搖,否則便是動搖國本。皇次子若入主了東宮,就是皇後也不能輕易把他再從東宮拉出來。更何況皇帝的意思,是要把皇次子記在中宮名下,寫入玉牒之後,便更是難以改變的了。
皇帝這些日子事多,陪著梅皇後用了晚膳,又回延和殿批奏摺去了。梅皇後自己倚了羅漢床對著窗外看了許久,才把捧雪叫了過來:“你說,若是太後知道皇上有意立太子,她會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