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好,”世子笑得像只才偷過腥忘了抹嘴的狐貍,把書往我手上一塞:“且去,這幾日無須你服侍,把書謄抄與我就好。”
三日後商人再來,世子笑嘻嘻把手抄本拍到商人面前,得意洋洋:“較之如何?”
狡黠如是,輕狂如是,可恨如是!商人有沒有吐血我不知道,反正我吐了。
也尋機問過,他如何知是太原侯派人行刺,他一臉理所當然:“還有別人麼?”
——憑他陸家在鄴城無孔不入的勢力,這個“別人”還真是很難找。
再問為什麼不追究,他笑:“就憑你們……殺得了我?”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無可忍,從頭再忍!
糾結又糾結,時光無聲無息過去,忽然就到了秋天,秋花瑟瑟,秋葉瑟瑟,秋風瑟瑟,世子打算出門狩獵,因狩獵中免不了吃吃喝喝,所以也免不了要帶我同去,我表示我這輩子還沒騎過馬,他於是答應給我選匹溫順可人的,但是當我們親臨馬廄,當馬廄裡齊刷刷一排大宛寶馬以為桀驁的姿態挑剔的小眼神居高臨下掃視我,連世子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是世子何許人也,他要做的事,有條件要做,沒條件創造條件也是要做的——他決定帶我去東市挑馬,我銘記上次的血淚教訓,生怕他又想出什麼稀奇古怪的法子整我,小心翼翼問:“一定要去嗎?”
他笑得人畜無害:“你說呢?”
嗚呼,我還能說什麼。
馬市的馬,哪裡能與世子府上比,走到腰痠背痛腿抽筋,也沒找到合意的,垂頭喪氣打道回府,途徑漳水,忽見岸邊垂楊下系馬,油光水滑一身褐色皮毛,高則三尺不足,長則三尺有餘,玲瓏可愛,不由精神一振,指而問道:“如何?”
“好眼光!”世子識貨,拊掌贊說:“果下馬原産於嶺南,中原也不多見……沒三百萬錢拿不下來。”難得能宰他一刀,正滿心雀躍,他卻斜斜睨我一眼:“唔,賣了你,頂多能湊個零頭。”
我面色一垮:“殿下買不起不必逞強,這狩獵,阿離不去也使得的。”
世子笑了:“誰說我要買。”
我揚眉看他。
“……去牽了來就是。”
“喂喂喂,”我兩眼發直:“不告而取謂之偷,你堂堂渤海王世子——”
“難道你沒偷過?”世子駁斥得理直氣壯。
“……當我沒說!”——乾封九年那一路逃難,不偷不搶,老子早掛了。
值得稱道的是,世子爺身手相當利落,不過盞茶功夫,我就得到了那匹價值三百萬錢的,又溫順又可愛的果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