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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77 記憶的刑場
作為禮物的鑰匙,和那個關於“扛土豆”的隱喻,是隻有海戈和阿奎那兩個人才知道的暗語。阿奎那猛地一震,幾乎撲倒在電話機前。
他緊緊攥住話筒,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攥住話筒,尾音不受控地發顫,“米迦勒,你——你們——”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鎮定下來,輕聲問:“他還活著嗎?”
“當然。”
阿奎那深吸一口氣。震驚、狂喜與恐懼爭先恐後湧向喉頭,最終被他生生嚥下。千言萬語無處說起,最終只化作一句低啞的叮囑。“無論如何,好好照顧自己。”他說。
這話既是對米迦勒說,更是穿過電波向某個看不見的人傳遞。對方顯然聽懂了。
“這個城市會颳起一陣看不見的龍卷風。”米迦勒的聲線變得輕柔縹緲,像是站在狂風呼嘯的懸崖邊,“而現在,蝴蝶已經開始扇動翅膀了。保護好自己吧,阿奎那。保護好你自己,你要相信這會對整件事有多大的幫助。你明白我的意思。”
在這個未被監聽的通話裡,米迦勒給他講了一個童話傳說。不是被審查機構閹割過的睡前出版閹割過的睡前童話,而是浸透著血腥、情愛與背叛的中世紀暗黑風格的傳說。
這個暗黑童話如同最後一塊拼圖,將數月來零散的線索串聯成令人戰慄的真相。
故事始於迪羅尼亞共和國——那個在大遷徙時代後仍由羽族掌權的古老國度。主角是位金玉其外的年輕公爵。各路媒體記者對他趨之若鶩,不遺餘力地熱烈稱贊他鑲有孔雀石的權杖與綴著極樂鳥尾羽的衣袍,卻無人知曉他貼身襯衣裡藏著多少道陳舊的鞭痕。
坊間流傳他是老薛定諤公爵的私生子。他的生母是公爵府的幫傭女僕,有一頭金子般璀璨的長發和一把叫人心碎的好嗓子。她因為美貌被風流成性的老公爵脅迫,未婚先孕,生下一個看不出血統的男嬰,也因此被趕出了府邸。當地人關於她最後的印象,是聽說她被一個水族混混引誘遠走異國。據說那個情場浪子許諾會捧她做銀幕上光芒四射的大明星。
那個私生子留在府邸裡為奴為婢,受盡欺淩,直到發育後顯露出純血羽族的特質,和與其生母相似的美貌,待遇才變得更好或者說更壞)些。
老公爵垂垂老矣重病纏身,幾個繼承人對爵位和家産虎視眈眈,大張旗鼓地暴露出狼子野心,明裡暗裡地爭權奪利,卻想不到那個私生子潛伏在暗處冷眼旁觀。這孩子繼承了母親的天真無邪的外表和老公爵左右逢源的魅力,又在長年的排擠欺淩之中學會了深沉和隱忍。他是如何在各方勢力撕咬得遍體鱗傷的時候款款出場,成為鷸蚌相爭之後坐收漁利的漁翁,已經由各路媒體的風傳有了無數個離奇的版本。但只有極少數內部人士知道,這位小公爵的繼承之路並非一帆風順。最嚴重的一次打擊,就在於競爭者對他血統的質疑。為此,據說他特地為此遠赴本國,希望找到那位失去蹤跡多年的母親。
他差點就達成夙願了。私家偵探多方打探,找到了一個最有可能的人選,無論是年齡、容貌、國籍還是口音都對得上。直到那個女性“因為一樁風流韻事”而被情殺。
她在本國的名字叫奧菲利亞。
——這是這個童話的結尾,也是另一個故事的開端。
當見到阿奎那的休假申請的時候,赫爾珀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
這些日子以來,他總是提心吊膽,某天他的好友會沿襲水族已經廢棄已久的傳統,被開膛破肚地丟在護城河裡,或是長眠於鄰近的婆娑海海底。所幸阿奎那終於迷途知返了。
“回故鄉休養是個絕妙的主意。”赫爾珀反複確認阿奎那行程單上的航班資訊,欣慰地說。
他以為好友終於徹底放下了一場危險而致命的激情。他不知道,這些日子以來,阿奎那腦海中一直回蕩著那個電話中米迦勒的暗示。
一場對斯卡萊德的顛覆行動正在隱秘地策劃當中。海戈的“失蹤”或許是更大棋局中的戰術撤退。此時,過度關心的四處打探,有可能反而會引起對方的警覺。在這個敏感的階段,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最大程度的保護好自己,讓前方戰鬥的人能夠毫無後顧之憂地投入。
阿奎那也想過安分守己地繼續往常的步調,在戰場前沿靜觀其變。然而,當他一個人呆在空蕩蕩的房子裡,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再忍受這暌違已久的寂靜。
他總時不時幻聽海戈在隔壁烹飪掃除的聲響。午夜夢回時輾轉反側,好像仍能感覺身後傳來對方的體溫與呼吸。
他如一個幽靈在這棟熟悉而陌生的房子裡徘徊,目之所及,全是海戈留下的點滴痕跡。藥櫃裡常備著的胃藥,衣櫃裡按色系排列的襯衫,廚房的日歷表上劃著“採購日”和“除草日”。起居室的牆面貼著便簽紙,上面是海戈生硬如幼童的字跡:“週三記得給盆栽澆水”——這個對明天從不期待的男人,竟是如此認真仔細地規劃著未來。
一直以來,海戈都抱著一種遲早要走的抽離態度漫不經心地對待一切,但是當他終於下定決心要為了阿奎那完全歸順光明的時候,卻又因為命運的捉弄不得不匆匆遁去,返回到那個骯髒汙濁、危險難測的黑暗世界中。
他在冰箱上翻看海戈留下的《阿奎那過敏清單》,不厭其煩地對各種蘑菇、海鮮、麩質食物引起的阿奎那的過敏反應做出區分。他還發現了他塞在沙發坐墊下的備忘本,仔細地記滿了可能會惹惱阿奎那的各種小事,裡頭甚至還有一項“姿勢類”,特別用紅色感嘆號註明:“不要後背式!”,底下又用筆劃掉:“也不是真的不要。”旁邊畫著個潦草的困惑表情。
阿奎那忍俊不禁地看著,下一秒,眼底卻禁不住湧起酸澀的淚意。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曾經抱怨海戈自行其是、為自己做得太少。可是當海戈終於離去,他才發現對方隱藏在瑣碎日常之中,那沉默、充沛、無處不在的愛意。
因為連日來的操勞和憂慮,阿奎那的身體和神經始終無法徹底恢複。在停止查探海戈下落的行為後,更無法再用忙碌來麻痺自己。阿奎那意識到,自己無法繼續再呆在這棟房子裡。他無法再呆在這個失去了海戈的“日常”之中。
不知是否是因為米迦勒的暗示,他總是嗅到空氣中那股風雨欲來的氣息。他走在路上,不受控制地去留意觀察街頭巷尾的遊蕩者們,總覺得他們比往日變得更加鬼祟和謹慎。最重要的是,呆在這裡總會讓他心存僥幸,期待有朝一日會和海戈在某處不期而遇。
多少次,阿奎那開車在路上偶然看到某個相似的背影,控制不住自己不管不顧地追過去,又無數次失望而歸。這座人潮洶湧的鋼鐵森林,變成了記憶的刑場。酒吧前臺閃過一抹相似的肩線,地鐵站飄過一絲相似的氣息,都會喚起綿延不斷的痛徹心扉的思念。
……他決定離開這個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