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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41 回歸
海戈回到珊瑚堡礁。夜深人靜,酒客逸散,吧裡人去樓空,只有斯納克和喀拉蘇兩人默默地等著他。他們似乎像是預感到了什麼,一左一右分坐吧臺兩側,昏暗中四隻眼睛瞪著他忽閃忽閃,像是兩座鑲嵌著貓眼石的石像鬼。
饒是海戈,見了這氛圍也不由有些尷尬。朝兩人微微點了點頭,邁步往樓上房間收拾。
其實他身無長物,隨性來去,根本也沒有什麼行李。剛剛開啟房間的燈、開啟壁櫥櫃,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不回頭也知道是斯納克。
深夜寒冷,他裹著一件長大衣倚著門框,更顯得身形細長,陰惻惻地看著他,低聲說:
“你還是要回去?”
其實海戈一開始也沒打算“回去”。他是隨時可走、隨時可留的人。珊瑚堡礁也好,阿奎那的公寓也好,對他而言只是一個駐足之所,並沒有多餘的眷戀和歸屬感——與阿奎那言歸於好是一回事,重新回到他的公寓、繼續同居生活,那又是另一回事。
但是阿奎那顯然不這麼認為。他兩只胳膊緊緊擁抱著海戈,還未從方才猛烈的情緒震蕩的餘韻中緩過神來。一聽到對方說“我送你回去”,立刻風聲鶴唳地睜大了眼睛。
“那之後呢?你不再回我那兒了嗎?”
“我在這兒住得挺好。”
阿奎那好容易平複下去的眼淚又從眼底泛湧起來了。他悽楚地哽咽著:“你並沒有真正原諒我。”
“……”海戈感覺好像有兩頭銀背大猩猩在用拳頭來回揍他的頭。
阿奎那在他懷中小聲地抽氣,像是忍耐著劇烈的痛苦一般緊緊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上沾著碎鑽般的淚珠,止不住地輕顫,用虛弱輕柔的聲音:“沒關系的……我能理解……那麼,還是讓我每天晚上來看你吧……雖然來迴路程就要兩個小時……雖然疲勞駕駛很難熬……路上也隨時可能遇到危險……”
“我跟你走。”海戈無聲嘆了口氣,重複道:“現在就走。”
場景切回眼前。海戈掃了眼空蕩蕩的床面上少得可憐的幾件隨身衣物,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誠實地說:
“我拿他沒辦法。”
他以為斯納克會冷笑、嘲諷,或至少說兩句陰陽怪氣的話。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好友只是繃緊了臉閉上了嘴,一聲也沒有出。
他走上前,把那串鑰匙塞進海戈的上衣口袋裡,“想回來隨時都可以。”他面無表情地說,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還需說什麼呢?這幾日以來,他以自己慘痛的切身經歷為教訓、反複向海戈明示暗示,該說能說的都已經說盡了。但是在虛幻的愛情面前,好友的勸誡總是無用的。否則哪會有那麼多心碎的少女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貌若天仙天真純良的閨蜜,為了兩三句不值錢的甜言蜜語,走向她禿頭凸肚笑起來滿口黃牙的猥瑣男友。
阿奎那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在斯納克心目中是這樣一副悽慘的尊容。但即使知道他也毫不在意。他坐在酒吧沿街停駐的汽車裡,身上披著海戈留下的夾克外套,伏在方向盤上,枕著雙臂,痴痴地等望著從酒吧門前向他走來的海戈。
黑夜無星,萬籟俱寂,他眼裡心裡都是這個失而複得的人,已經無暇顧及其他了。
住在阿奎那的房子裡,海戈自動自覺地變成了維多利亞時代的家僕:天一亮,兩眼一睜,翻下沙發就開始幹活。雖然不用清理煙囪、掃壁爐、刷爐灶,但來來去去總有那麼多事情要做:燒水,做飯,刷浴缸,洗晾衣服。忙了一個多小時,瞥一眼阿奎那紋絲不動的臥室門,海戈決定抽空再沖個澡。
在水汽氤氳的浴室裡,海戈關上熱水器的開關,擦著頭發經過浴室鏡子的時候,忽然頓了頓,下意識地往鏡前投去一眼。
他一反常態地在鏡前停駐下來,雙手扶著臺面,沉吟著凝望著鏡中的人。
鏡中人有一張粗獷硬朗的臉。頭發是乏善可陳的灰色,圖省事剃成了圓寸,讓那斧砍刀削般的五官更顯得突出了;骨量很厚重,眉弓和鼻樑都很高,嘴唇生得頗為肉感,幾乎是這張臉上唯一柔軟的地方;橘黃色的眼睛,在強光下看起來像是金色,當這雙眼睛一語不發地凝視著誰的時候,往往讓人感覺像是在黑暗中被黑貓盯上一樣,不自覺打起寒噤來;膚色不深,卻是一種黯淡的灰褐色,光打在上面似乎也會沉沒,因為風吹日曬愈發顯得粗糙堅實,就像混凝土馬路一般即使被車輪碾過也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這張臉既不憂鬱、也不開朗,既不淩厲、也不溫柔,雖不醜陋,卻也難說得上是美觀。這是一張年輕的臉,可是卻看不出多少青春爛漫的閃光;它確確實實蘊含著力量,卻不是那種飽滿、昂揚、生機勃勃的生命力。
至少在海戈自己看來,這實在是一張不具備吸引力的臉,完全無法引起任何人探究的慾望。這張臉竟然會引發另一個人那樣如火如荼的渴求,這真是匪夷所思。海戈不是不曾被其他人熱烈地追逐過——那都是些和他同階層同環境的人。他們依附糾纏著他,像是盤旋跟蹤在大型食肉動物身後撿殘渣的鴉群,是為了實惠,或僅僅是為了滿足肉慾——所有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本質不都是為了這個?
那麼,阿奎那對他——也是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