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戈拖地的時候經過阿奎那,看到他在專心致志地看一本大部頭。赭紅色精裝封面,厚得像是一堵承重牆。紙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扭曲文字,看一眼就叫人腦袋發暈,還配著許多離奇古怪的插圖。
“這是什麼?”
“一本講解水族生理機能的醫學論著。”
“外文?”
“這頁是拉丁文注釋。”
海戈點了一下頭:“厲害。”
雖然沒什麼語氣起伏,不過這確實是由衷而發的感慨。他自己一直為閱讀障礙所困擾,而阿奎那竟然能流暢地閱讀這種純粹的天書。
然而阿奎那毫不領情,冷冷地說:“真的嗎?五分鐘也很厲害嗎?”
海戈想,他真的很敏感。
書面文字材料比不上立體活人更能形象直觀地傳達資訊。為此,阿奎那甚至去音像店買了實操錄影帶。
他人生第一次站在低成本動作片錄影帶貨架前。神情陰鬱,氣場冷冽,死死盯著一排排色彩繚亂、姿勢奇葩的封面。那張臭臉把旁邊幾個偷拿零用錢買成人書刊的毛頭小子嚇個半死,以為他是風化管理局的便衣,專程到這兒逮捕偷嘗勁果的未成年。
阿奎那在幾排貨架前來來回回徘徊了整整一個小時,好容易挑選了幾件具有起碼科學常識、而不是以獵奇古怪為噱頭的産品。晚上回家,在結束完手上的工作後,開始觀摩學習。
錄影機在客廳裡。阿奎那坐在沙發上,戴著眼鏡盯著電視螢幕,專心致志求知若渴,還不時往紙上記著什麼。
海戈洗完碗,從冰箱裡取出一瓶冰鎮淡啤,伸展四肢,舒舒服服地陷在沙發裡,和阿奎那一起看。
螢幕上兩位動作演員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又喘又叫,忙得大汗淋漓。沙發上兩位看客,一位神情嚴肅認真,滿眼只有攫取知識的信念感,純粹得不摻一絲雜質。另一位四仰八叉地坐著,自在地啜飲啤酒,姿態鬆弛,悠閑得好像在觀賞帝企鵝打架的北極熊。
十點過一刻,海戈手裡的啤酒見了底。他起身把空瓶扔進垃圾桶,刷牙洗漱,走回沙發邊上。
阿奎那瞥了眼牆上掛鐘:“你要休息了嗎?”
海戈簡短地說了一聲:“不用管我。”
阿奎那還沒來及站起身讓一讓,海戈已經自顧自跨上沙發,翻身躺了下去。他抱著手臂,蜷起一雙長腿,面朝裡側闔上了雙眼,好像完全不介意阿奎那還緊緊挨在他的身畔坐著。
阿奎那還是拿起遙控調低了音量。但他已經無暇去注意螢幕上的畫面了。海戈的大腿正擠著他的後腰。對方的體溫透過家居服的面料完完整整地傳遞過來。不止這股熱度,他還清晰地記著那裡的觸感……那種飽滿、結實、粗糙卻充滿彈性的手感。
不知道為什麼,螢幕上生動形象的科學知識忽然變得毫無吸引力。阿奎那往後側過臉,垂下眼,藉著電視螢幕放出的熒熒微光,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合著雙眼、渾然不覺的海戈。
那樣龐大的身軀竟然能這麼閑適安穩地蜷在沙發上,真有點不可思議。他枕著沙發靠枕側睡,似是盡可能地縮起肩膀,雙手交叉抱著胸膛。也因為這個姿勢,那原本就厚實飽滿的胸肌被擠得更加鼓脹了,把純棉t恤都緊繃了起來。從領口往裡望,甚至可以看見胸肌之間那道深深的溝壑。
說起來,自己其實都沒有完整地看過他的身體……不知道那裡……是不是也……
電視裡的動作演員不甘寂寞地大叫了一聲,迅速把阿奎那震回了現實。猛然意識到自己先前在想些什麼,阿奎那惱羞成怒,在昏暗中臉色乍紅乍白。
我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現在也不是信潮時期啊!
他輕輕“嘖”了一聲,單手扶額,煩躁地摁著自己的太陽xue。
……想來想去,都是這件錄影帶的錯,腐蝕人心,教唆夏流。
他不能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