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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18 滿分室友
阿奎那壓抑心底複雜的情緒,決定做個心如止水的冷酷律師,非必要不和他的當事人多說一句話。
對此,海戈半點沒放在心上,只當阿奎那還在因為之前的事對自己懷怨在心——說是“懷怨”也不算錯,阿奎那確實對他有了一種曖昧不明、欲言又止、迂迴不散的幽怨之情。
他幽怨地發現,海戈不僅完全沒有察覺他的幽怨,反而因為自己不再追著他旁敲側擊、刨根究底,而樂得耳根清淨,整個人看上去都輕松愉快了不少。
他還幽怨地意識到,自己根本做不了一個心如止水的冷酷律師——首先,一個心如止水的冷酷律師只會見錢眼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根本也不會讓法律援助物件一直無償住在自己家裡。
可是,單論與海戈住在一起這件事,自己簡直是全然的受惠者。
自從和海戈同居以來,這棟房子裡再也沒見到一隻隔夜沒洗的杯子、一件隔夜沒洗的衣服。家裡總是幹幹淨淨。地板一天一掃、兩天一拖,傢俱擺設時時清理,甚至連房子外牆和屋頂都被海戈清掃刷洗過,簇新蹭亮得好像待出售的樣板房。
阿奎那過了多年自食其力的單身生活,深深地知道維持一個居家環境的整潔,要花費多少功夫,要重複多少不被人重視的隱形勞動。他的工作有時忙到晝夜顛倒,能支撐著每天把自己打理幹淨,就已經是件壯舉——那時節,灰塵在臺面不斷增生,衣服總是莫名其妙在沙發上越堆越高,杯盤碗碟也在水槽裡自己繁殖了起來——那種髒汙不潔的氛圍,特別是其中隱含著的、對外在環境和內心秩序的失控感,總是會讓他尤為煩躁。
阿奎那否認自己有潔癖,但是他實在無法忍受這種汙穢感和失序感。也正因為此,他吃夠了和他人同居的苦頭。離家上大學時別無選擇,只能和同齡人共住寢室。周圍二十來歲的半大小夥兒,美名其曰不修邊幅,其實就是邋裡邋遢,對髒亂差的容忍度高得驚人。如果他不出手,室友們能把垃圾囤上整整一個月。單是保持寢室房間整潔無異味,就已經耗去阿奎那半條命:都是他在堅持開窗通風換氣,每晚外出扔垃圾,頻繁打掃公用區域,甚至每天都要撲在衛生間,面容扭曲地清理洗浴間堵住下水口的鱗片和毛發團,捏著鼻子費勁地刷洗馬桶內外星星點點的黃色尿漬。每當這個時候,阿奎那心中就會爆發出一股觸犯刑法的暴虐沖動,好容易千辛萬苦地把這股沖動壓抑下去,拖著疲憊的身軀開啟冰箱,想要享用一點乳酪蛋糕來犒勞自己,卻發現室友已經不問自取把他存在私人保鮮盒的食物吃了個幹幹淨淨,還留下一個空盒子等著他去洗。
於是,考上研究生沒多久,阿奎那寧可花費更多的時間、金錢和通勤的不便,也堅持搬出了大學寢室,到校外獨自租房。工作後買了這棟面積適中的單層別墅,一半是出於經濟實惠的考慮,另一半也是不希望面積過大,徒然增加清理打掃的負擔——他不喜歡陌生人揹著自己在他的房子裡轉悠,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叫上門清理工。
現在他再沒有了這種煩惱,甚至連一日兩餐都有了定時定量的保障。
海戈竟然很會做飯。一開始,阿奎那每週去一趟超市採購一些速食食品。再後來,他嘗試每天下班順路帶回一些簡單的食材,以及新鮮的蔬菜水果。海戈來者不拒,無論交給他什麼,他都能整治出一桌差強人意的飯菜。那當然不會是米其林大廚的水準,但對於對食物的美味並無太大追求的阿奎那,已經是太震撼人心的一件壯舉。特別是考慮到他一人獨居,長年都是麵包夾火腿、涼拌沙拉度日,有時候忙碌錯過飯點,也只好靠黑咖啡白麵包硬捱。而現在,下班時看到自家房子亮著溫暖的燈光,一坐到飯桌前就能享用熱氣騰騰的飯菜——他怎麼可能拉得下臉,做回那個冷酷無情的律師呢?
他好幾次猶豫著要向海戈付錢,卻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畢竟這算怎麼個事兒,又該以什麼名目付給呢?夥食費?清潔費?家傭補貼?付的時候他該對海戈說些什麼話?感謝你一直以來的清理、保養和投餵?
況且,海戈從來不因為此對阿奎那有任何“邀功”。他沒事兒就打盹睡覺,幹起活兒卻又快又穩,看起來那麼輕易。他半點都沒意識到,他的同居人在因為自己的關照而心潮起伏、五味陳雜,為如何界定彼此的關系而苦惱傷懷。
阿奎那倍加幽怨了。
“假如……你的室友又安靜、又能幹,你因此不太討厭他……這,應該是非常正常的吧?”
律所午餐時間,阿奎那還是忍不住向信任的同事發問,丟擲了這個日思夜想、不得其解的問題。
他見多識廣的同行們面面相覷。赫爾珀問道:
“你說的能幹是指哪方面?”
阿奎那多少有點忸怩:“就……每天都會給你打掃衛生、洗衣做飯,讓你一回家就可以吃上飯菜……的那種室友……?”
他年輕的女助理萊爾微微一笑,露出“疑似單身直男空腹加班到半夜餓出幻覺”的瞭然神情。他已經結婚生子的摯友更是莫名其妙。
“哪個室友會幫你洗衣做飯?”赫爾珀奇怪地看著他:
“你說的這個人,到底是室友,還是妻子?”
阿奎那被嗆了一口,劇烈咳嗽起來。
他扯過面巾紙擦拭口鼻,一反平日裡的悠然淡定,訥訥道:“不,不是——也許是因為之前我幫過他一點小忙,所以對方……”
一旁的女助理不冷不熱地說:“這是您幻想出來的妻子吧?”
“什麼?”
“您沒聽過那個古早的東方童話——田螺姑娘嗎?連報答恩情的部分都一模一樣。”
女助理難掩嘲諷之色,淡淡笑道:“看來,即使受過高等教育也不過如此嘛,骨子還是難以擺脫對賢妻良母的終極幻想……”
阿奎那嚴肅地說:“萊爾,你誤會了。我絕對沒有鼓吹社會刻板印象、客體化女性、提倡母職綁架的企圖。我只是在客觀描述我的……”
客觀描述什麼?客觀描述海戈確實是一絲不茍、兢兢業業地承擔著“賢惠妻子”的職責嗎?
阿奎那噎住了。他的臉莫名其妙開始發熱。
他說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