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識到自己陷入類似“鬼壓床”的精神狀態,強迫視線離開祂的翅膀,順著膠捲走,像捋順過載的大腦。
這很艱難,因為蝴蝶在校園到處飛,膠卷又像毛線團一樣亂,但正因為像毛線團,總能捋下去,不會有突兀斷掉的地方。
他的眼睛快擠出兩滴血淚潤潤時,竟真的捋到了盡頭……不是盡頭,源頭!
夾在翅膀中間,還有一個軀幹!
和又寬又長的腫脹翅膀比,軀幹太小了,幾乎看不清……大概一個人那麼小。
閃蝶到處飛,沒有路線,每一次扇動翅膀,都揚起一個小型龍卷風,颳得滿地向日葵和紅玫瑰嗚嗚地叫。
祂時而落在骨樹,時而落在教學樓的廢墟,又是一陣天崩地裂,更多時候卻都在空中,不落地,自由自在地飛。
然而祂太大,校園就小了,自由也有了邊際。
即便飛得再高,有一陣直飛向月亮,也像在徘徊。
翅膀墜的器官一鼓一鼓,祂經過僅剩的這棟教學樓時,鄧達雲藏在衛生櫃裡,露一絲絲的縫隙偷看。
他看清了,軀幹是一個無頭少女,膠卷從她的腔子裡伸出,像蝴蝶頭頂的長長觸角。
翅膀上揮,他立刻關好門,怕被眼斑看到。
蝴蝶飛走了,他仍然不敢開門,怕是陷阱,他一開門,蝴蝶就瞬間飛回窗前。
度秒如年,鄧達雲要暈死在櫃子裡了。
櫃子門忽然被開啟,他從頭顫到腳,定睛一看卻是房泰來。
“呼,你還活著。”房泰來滿頭是汗,她以前是長在床上的真菌,自從捲入遊戲,每一場副本是她一年的運動量,她一下子癱倒,動作比鄧達雲“標準”多了,“……再忍忍,茍住就是勝利。”
主線任務失敗,boss戰贏不了……閃蝶頭顱也不知道在哪,忍忍?等死吧。
鄧達雲低頭沉默,不想死到臨頭,還得分一點精力,附和一句荒唐的自我安慰。
他起了一個可以算瘋狂的念頭,摸向袖子裡的刀……與其心驚膽戰,等著被那樣的怪物吃掉,不如、不如……他不想再等了!
“……自殺了屍體也會被同化,出不了副本,不管你是活的死的還是半死不活,你都成為副本的一部分了,然後接著等,等被副本就地取材。”房泰來指向眼睛,暗示盛紅的下場,沒什麼氣力地說,“你都是老玩家了……死亡哪裡是解脫?”
她努力爬起來,失敗了,於是扒開眼睛,打量散發死意的鄧達雲,終於想起他們之間有一個莫大的資訊差:“等、天奶奶的,薛潮他沒死!”
鄧達雲沒反應,以為她又在說胡話。
評論區卻因為這句話,終於顯出被吵架淹沒的疑問:
“【鄧達雲】薛潮沒機位,夏才哲走死亡線後,江冥的機位就被收回了,你們到底怎麼看到繭裡發生了什麼!啊啊啊別吵了!”
“【鄧達雲】在房泰來的機位裡看的啊……草,等等,房泰來什麼時候進去的?”
“【鄧達雲】嘶……”
“【鄧達雲】隔壁機位的快說說!”
“【房泰來】沒進嗎?怎麼可能,她都進入繭中的夢境了!那裡的校園一開始還是完好的!”
“【房泰來】我一直在這個機位,那倆瘋子跳進繭裡,她就去天臺了,然後又跳樓了,然後又出現在天臺,在校園裡到處走,機位突然一黑,再亮起來就是江冥、薛潮、boss三個騙子互坑的現場……”
“【房泰來】對,結局是江冥被趕走,薛潮被殺。”
“【房泰來】boss呢?”
“【房泰來】……不知道啊,薛潮一死,房泰來的機位就黑了,再亮就是她躲進這棟教學樓……”
“【房泰來】薛潮死了就黑了,這到底誰的機位?”
“【鄧達雲】艹……你們看的時候不奇怪嗎?都是斷開的!”
“【房泰來】她重新回到天臺不是因為繭裡的夢境在迴圈嗎?”
“【房泰來】我以為房泰來找到密道或者用了道具,藏進教室的哪個隱秘位置偷看他們收集情報……現在再想,在場一個人精,一個鬼精,一個即將現世的真鬼,怎麼可能發現不了……”
“【房泰來】弱弱舉手……我也一直在,我證明,根本沒看見她怎麼進的繭……”
鄧達雲意識到她是認真的,哆嗦地問出所有人的心聲:“……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