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是他能安心等傷好的時候,走了一匹豺狼,又來一隻虎豹,膠卷沒了忌憚,瞬間威風地吞沒他,又故技重施,掉轉槍頭,像突刺的海葵,一束觸須灌進傷口,再轉開,傷口向周圍四分五裂!
薛潮一口血噴在膠卷,沒有第二口了,他的頭顱卡出虛影,下一秒已經變成閃蝶,他倒在地上不動了。
無頭少女靜靜站在到處是白骨的教室裡,也被染成了黑的紅的,拍立得頭顱倒在她腳步,發出一卡一卡變調的快門聲,像一連串嘻笑。
與薛潮身體相連的閃蝶忽然動了,緩慢地扇動翅膀,“嗤啦”一聲,扯離血肉,悠悠飛向她,翅膀的尾巴墜著他的鮮血。
她下意識伸手,閃蝶卻追隨血腥味,落在她的斷頸上。
整個世界安靜了,像人間墮到地獄的一瞬空音,隨後,所有蝴蝶骨都抽成膠卷,四面八方流進她脖子的斷口。
最後是席捲的曝光。
【叮咚!隱藏boss戰已觸發!】
【副本boss:海倫娜】
【殺死boss即可獲得隱藏boss戰的勝利!通關副本!】
【請揮灑熱血,激揚青春,殺神於刀下吧!】
自從薛潮和江冥跳進繭裡,鄧達雲就連滾帶爬躲進另一棟教學樓,異化之後,不長的路比西天取經還艱險,淹了走廊的鮮花、走廊的海洋球和古怪氣球、土裡伸手拽他褲腳的向日葵頭小孩、沒完沒了的鋼琴曲……還有六面都是鏡子的教室,以及鏡子裡擠滿的無眼無嘴面具,多看一眼都容易犯病。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間教室,倒不是沒鬧鬼,是他被逼急了,大力出奇跡,生拔下針管頭顱護士的頭,反紮在她身上,謝天謝地,她安靜了。
他抱緊自己,躲在角落,臉深深埋進膝蓋。
安靜下來,又是不一樣的可怕,外面全是亂象,各種亂響,他找到一處安全地帶,但世界都快毀滅了,安全又有什麼用?
主線任務已經失敗,只能寄希望於隱藏boss戰,然而他聽到可怕的裂聲,異常清晰,像包住了世界,於是裡面起一點聲響,就引得全世界送來迴音——蝴蝶破繭了。
他爬起來,跌跌撞撞抓住窗臺,窗外,一隻巨大的閃蝶飛出隔壁的教學樓,足有半棟樓高,再是整座樓倒塌的轟聲。
金屬光澤的幽藍翅膀展開,翅膀邊沿是膠卷似的紋路,一條從寬到窄的黑裡,一格一格的白,像時光深處飛來的夢。
但翅膀一扇,就暴露夢幻下的猙獰,棕褐色背面支起根根骨刺,繞成一個個圈,像鯊魚的牙床,是人骨的碎片。
“牙床”裡鼓出不規則的肉包,各種器官的形狀,幾對眼斑夾在中間,全是活的人眼,滴溜溜轉,最大的那雙茶褐色眼斑則直勾勾盯著操場泛濫的紅玫瑰,貪唸的可怖眼神。
數不盡的膠卷環繞在閃蝶周身,像一顆星球有數以百計的黑白色行星環,縱橫交錯,祂自己就是一個移動的星系。
膠卷每一格都有畫面,隨著繞動,如果站在一個地方不動地看,就像一幀幀畫面在推進,展開一個個故事。
“【鄧達雲】臥槽,好……”
“【鄧達雲】你遊的boss……的確有boss的樣子……”
“【鄧達雲】怎麼說,又難看又好看的。”
“【鄧達雲】我甚至無法定義祂的美醜,怎麼看都是‘恐怖’兩個字……”
“【鄧達雲】心死了,boss亂飛,校園異化,夢境逐漸崩塌,哥這是真死了……好好,末日狂歡!”
“【鄧達雲】還不是他自己作的……江冥都能頂替玩家,典型的大佬手段啊,他非要跳火坑單打獨鬥,該一致對外的時候,非要算私人恩怨,圖一時的爽快,死了不是活該?”
“【鄧達雲】同意,做事完全不計後果……看著很冷靜,但其實是隨時可能冷靜地發瘋……誰會主動跳進boss的繭裡?”
“【鄧達雲】拿了一次第一,真把自己當大佬了!”
“【鄧達雲】那也總榜第四了,這本快結束了,掉也掉不出前十,就當風光大葬了哥哈哈。”
“【鄧達雲】……別吹了,最近大佬都在籌備公會賽,你哥也是命好,真撞了大神,只能卷個草蓆土葬了。”
“【鄧達雲】笑了,人死了也不用這麼踩,不知道誰耍了老七,又騙過了那位,老五的房間就在下面一位,這房間快死沒人了,怎麼不見被超過去?”
“【鄧達雲】老十也折在副本裡了,雖然不是薛潮幹的,但遊樂園得破大防哈哈,填了一堆成員捧老十,結果四星本裡‘死’了全程。”
副本的人數本來就少,有意思的幾個人走的走,死的死,因為孕育boss另闢蹊徑解題而飛速上漲的人氣值稍微冷卻了一些,但大部分人沒走,反正boss很快就會殺了剩下的玩家,就算沒找到、懶得殺,夢境也在崩塌。
快結束了,不差看完結局再走。
機位裡欣賞欣賞boss,雖然沖擊過後,看久了就沒什麼趣味了,但評論區有自己的事忙——關於盛紅、蒲逢春、江冥、薛潮,尤其後兩個,滿屏能吵出超音速。
鄧達雲那彷彿脫胎換骨的決心和邪惡是對人做的準備,超出“人”的範圍太多,就被打回原形了。
這樣恐怖的東西降臨,他應該已經鑽進地底了,但沖擊太猛,躲都忘了,只能心驚膽戰地瞪著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