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們進門後,卻根本不是一間學生寢室,而是一個小小的單人臥室。
女孩子的房間,床頭擺著幾個玩偶,牆上有殘留的膠布,曾經應該貼過海報,根據這一角,海報應該是宇宙,書架只有幾本書,幹淨到像新的,有一兩本比較冷門的懸疑書,冷色調的書前擺著兩個可愛的毛氈,或爬或坐,都是一隻黑色的小貓。
門外還是走廊,腳步遠遠而來,沉重得過分了,好像每走一步,整個樓都該聽見,經過一個個寢室。
來人在每個寢室前都會停一下,所以停在他們門前時,薛潮倒沒有意外,反而藉著這點好似合不攏的門縫,聞到令人作嘔的濃重酒氣,帶著腐敗的味道,像死人開口。
來人笑了,很短一聲,像俯視腳下奔逃蟲蟻那樣的盡在掌握,又故意令人不安的聲音,一個男人的聲音。
倘若說難聽,肯定是薛潮如今破破爛爛的嘴難聽,倘若說惡心,門外這男的敢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不是器官事件的那名殺人犯,應該是姓“f”的女鬼丈夫,但變態大概都類似,調子很像。
男人停留一會兒便離開了,但臨走時故意砸了下門,聲音格外大,和他的腳步聲一樣,像他的一舉一動都在一個空曠的大屋子裡,一點動靜都有迴音,嚇得人心頭一緊。
女生明顯瑟縮一下。
薛潮這回長記性了,好好辨認了一下女生的恐懼,不是簡單被嚇了一跳……像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恐懼,一旦被喚醒,無論此刻的自己如何,都會瞬間被拉回那段過去,成為曾經那個無能為力的自己。
就像被“龜兒子”刺激到的鄧達雲。
門外的男人一直走,走到盡頭,沒發現他的目標,忽然暴怒,菜刀砍在盡頭的石磚,滴裡郎當響,連著整條走廊跟著震,藏在屋子裡的他們也沒能倖免,只能盡量縮排角落。
然後是窗戶被“唰”地開啟,一聲尖銳的貓叫,像紮入腳底的神經,疼痛一路升到腦髓,比嬰兒的叫聲更細更尖,幾乎把兩人的腦子叫出了嗡鳴。
薛潮很快掙脫出叫聲帶來的頭部刺痛感,可下一秒,因拳打腳踢而接連不斷的貓的尖叫一窩蜂紮進他的大腦,疼得他眼前一白,捂住了頭。
期間還有男人不堪入耳的咒罵和大笑,更加重了惡心感,等一切聲音寂滅,只剩男人遠去的腳步,眼前的畫面才算定住了。
第一時間緩過來,薛潮就去看另一人,女生完全縮在角落裡,恨不得融進地裡成一灘爛泥,兜帽緊緊下拉,雙手捂住耳機,像要塞進耳朵裡,哪怕捂得這麼嚴實,劇烈的搖滾樂也沖出耳機,能聽清所有鼓點和一些微弱的旋律,幫她隔絕一切恐怖的聲音。
薛潮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很熟練地,像觀察過許多次別人這麼做,節奏和力度平緩而溫柔,女生漸漸放鬆了,抬起頭。
她沒有臉,但她膝蓋處的布料已經濕了,她哭了。
薛潮什麼也沒問,只是冷靜地說:“我們該出去了。”
女生點頭,跟在他身後出門,卻沒能成功出去,一下撞在薛潮的後背,她不明所以薛潮怎麼突然停住,但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外面怎麼了?”
“貓……”
走廊到處是貓的屍體,放眼望去幾十甚至上百個。
每一隻貓都殘破不堪,被掰斷四肢的、被剁碎尾巴的、臉被打變形所以一邊高高隆起的、牙被打得全豁在外面的、眼珠子被按在眼眶裡搗碎的……它們被隨意扔在地上,掛在窗戶,摔在門上,不可勝數,像一片亂葬崗。
血跡到處都是,灑在通紅的走廊裡,反而被襯成了黑。
像血肉上一道道陳年的痂痕。
盡頭的窗戶被砸破了,嗚嗚冒著冷風,哀怨如哭聲。
薛潮從短暫的驚詫中回神:“都是貓的屍體,你能看?”
女生攥緊了他的衣服,低低的聲音從耳機裡傳出來:“……不得不走,我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