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外的那條街和上一個單元故事不同,街寬和居民樓的樣式、顏色不一致,完全是兩條街,但都是校園的背景板,此時卻聚集很多人,頭顱各異,圍在馬路中間,哭聲就是從那裡鑽出來的,被擋住了,看不清人。
血卻一路流出圍觀的人群,將現場和人群囊括進去,像一片沼澤。
濃鬱的血腥味令蒲逢春皺眉,薛潮已經撥開人群往裡探,聽路人的意思,有一對夫婦跳樓了,正在哭的是這家孩子。
他擠到最前方,果然看到熟悉的人影,江冥比之前的孩童更大些,長到此時蒲逢春這般年紀,正跪在屍體旁哭,上半身對折下去,深深埋進一男一女無頭的屍體中間,一手攬著一個,旁邊有摔落的公文包和茶壺碎片。
其中女人的屍體不知掉下來時撞到哪,肚子破開了,內髒流了一地,裹在遍地血水裡,像果汁裡圓爛的果肉。
緊隨而來的蒲逢春瞳孔猛縮,小小的身體盛滿恐懼,看男孩就像在看自己,恰巧男孩慢慢抬起身子,她更加惶恐,像被幻覺困住了,生怕是自己的臉,埋進屍體間的頭顱在她死死的目光下猛地轉過來——是一朵向日葵。
這回驚的人變成薛潮:“下殺手的人不是他……!”
“【蒲逢春】我去,江冥沒出副本!這是被副本同化了??”
“【蒲逢春】可他完成任務了!”
“【蒲逢春】兩種可能,一是在咱們不知道的地方失敗了,被副本同化成npc,二就是副本特性,這個本從一開始就很特啊,所有人都是異頭。”
“【蒲逢春】除了主持人和玩家。”
“【蒲逢春】江冥也是玩家啊!”
“【蒲逢春】但1v1模式啊,按照這個本目前的邏輯,主持人只對每個單元故事的主角負責,現在是第二個單元,圍繞‘蒲逢春’的校園回憶展開,所以這裡出現的江冥就可以看做npc啊。”
“【蒲逢春】草,所以玩家結束自己的單元故事後不會離開副本,而是直接被副本放養了?也就是正在進行的單元之外的玩家,都是異頭?不會瘋掉嗎!”
蒲逢春強行把自己拽出回憶,不再看崩潰的男孩和殘破的屍體,轉頭就見薛潮眼帶薄戾:“你認識?他不會就是我們的‘大失敗’吧?”
“他的確是個麻煩。”
不過薛潮猜到作為第一個單元故事主角的江冥沒有離開副本了,但他沒猜到的是:“……還有第三個玩家。”
遠處,藝術樓的一扇窗後,紅玫瑰頭顱的小女孩靜靜注視馬路的鬧劇,玫紅閃光在她指尖慢慢彙聚,像抽離又重構了周圍的分子。
她舉起手。
薛潮一把按下蒲逢春的腦袋,身旁的路人被紅鐳射射穿倒地,他拎著女孩鑽回人群,從主持人面板的【揹包】裡調出泡泡機,一串泡泡飄起,隨風散開,各處景色被囊括進一個個流過虹光的球裡,瞬間定格了,除了薛潮。
他撈起蒲逢春就沖回大門,泡泡接連破開,被定格的景色重新動起來,一次性的泡泡機當場碎裂消失,蒲逢春被夾在薛潮手臂裡:“那個角度……對方在三樓,去找他?”
“找個鬼。”薛潮冷聲,“當務之急是結束你的單元,否則你就是活靶子,‘主角’小姐。”
而且人家也是他其他單元的主角,死了他的副本出意外怎麼辦?
再說人家手裡有鐳射炮,誰殺誰還不一定,閑的送菜?
蒲逢春被放下來,跟著薛潮一起穿過側門,鑽回樓內,樓梯間目所能及之處貼滿榜單和成績單,一個個名字往下排,看得人暈字。
不至於被嚇住,但熟悉的“崩壞感”令薛潮若有所思地停住腳步:“這裡有你那比賽的排名嗎?”
蒲逢春立刻去找,樂器演奏賽她是全場第三名,銅獎季軍,另一邊是舞蹈賽,團隊比賽第四名,雖然沒進全三,但三十多支隊伍已經是非常不錯的名次了。
她報給薛潮讓他放心,就見薛潮面露沉色,她壓下心裡不安:“下午第一節是繪畫課,我記得教室就在一樓……外面怎麼這麼黑?”
薛潮側身,樓梯間外,僅僅四樓的圓形迴廊被無限拉高,幾百層似的,望不到頭,離近些還能看出廊形,到最遠處,極力遠眺也看不清線條了,全部堆在一起,沒有頂。
每層本就寡淡的光更是全暗了,只剩看不盡的頂處散下盛光,一層層遞減下來,到他們所在的第一層,與只一點月光的夜屋無甚區別。
“逢春,快來。”嘹亮的聲音帶著笑,母親站在扶梯邊,攏進陰影裡,親暱對女孩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