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詭異而寂靜的聲音,像被他自得地、冷淡地甩下後,又等在前方,給他毛骨悚然的當頭一棒。
他一直把“江冥”的故事當遊戲設定,一切喜悲都是為了“角色扮演”,旁觀在外,冷冷地看,以免被鬼怪鑽了空子,得不償失,此時卻因那扇窗,忽而産生一點遙遠的連線,使他升起那麼點不受控制的感同身受。
那是很久前的一個夜晚,無雲無月,只有滿天繁星被一覽無餘掛在永夜,幹淨得令人惶恐。
女人一身暗紫的絲綢睡裙,愜意地站在窗前,手邊一杯紅酒,看向星空的眼神卻陰暗而寂靜。
應該還有點別的什麼。但年幼的薛潮看不懂,他只是半夜起來喝水,恰好看到這一幕,直覺一瞬間越過思維,令他不安地覺得,姐姐像一隻被困牢籠的鳥,哪一念起,就會飛迴天空。
哪怕下一秒就是墜落。
於是他喏喏地跑去,抱住她的胳膊,姐姐聽了他的想法,先是一愣,然後那陰霾就散了,又恢複成他熟悉的笑:“不會的……”
當時的他被安撫了,但更像在不理解和害怕下的自我說服,像埋進他腦髓裡的一根針,再回想起來,就紮地他一疼——那句話總像有未盡的意味,和她當時看星空的眼神一樣——“還有點別的什麼”。
江冥躺的位置正對馬路對面的那灘紅漆,像以馬路為軸的映象。
原本他正側頭靜靜看著,察覺到沉默的氛圍,一回頭就看見薛潮的神情,比薛潮還快地讀懂了,忽然道:“你為他們難過嗎?”
這句竟沒有笑意,好像他是認真的,但下一秒就原形畢露地笑起來:“不是吧你哈哈哈,遊戲設定而已,我一晚上能給你編一百個,長得像人,你還真以為他們是人啊——你不會是那種白天狼滅晚上自己在被窩偷偷哭的型別吧。”
“……”薛潮抬手,又要送他磕頭套餐,被早有預料的江冥誇張躲開,這小子怕他真生氣,連忙轉移主持人的注意力,示意他去試試空氣牆。
走到馬路邊沿的確無法再前進,薛潮果然摸到一片空氣牆。
橫向也有限制,活動範圍只有大門前這一小塊地。
江冥指向幼兒園內:“看來校門外不是遊戲結束的判定點,怎麼辦,回去嗎?可那群氣球不過來了。”
“我知道在哪了,回樓裡。”薛潮眯了眯眼,“跟我走。”
他重新爬回圍牆,沿著圍牆繞向教學樓,江冥什麼都覺得好玩,一蹦一跳跟在他身後,很快就明白他想怎麼回去了:“滑梯?可離最近的企鵝口也有一段距離,而且還是下行出口,即便能跳過去,一個沒抓穩可就慘了。”
滑梯是多個動物模樣的出口入口拼接的大型滑梯,像一棵巨大而敦實的植物,在操場裡恣意伸長枝丫,大象入口還連著手工樂園。
“所以還得靠氣球幫忙。”薛潮正說著,剛才故意遠離、想看他們無計可施的氣球果然又賤嗖嗖地飛回來,又想搗亂讓他們跌下去,他就等這刻,一把抓住擾亂他平衡的氣球根莖,往前猛地一蕩,換了另一個氣球,正停在企鵝出口。
他對著氣球裡的向日葵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然後在花盤眼睛震驚的目光下,手反向用力,一舉將氣球塞進了滑梯口,氣球正好卡住。
薛潮用根莖將小孩四肢綁在身後,加上他大人的身體,一起把出口卡得死死的,反手隔著氣球皮,狠懟花盤:“趕緊往裡爬,你怎麼這麼懶?”
“【江冥】氣球:?”
“【江冥】家人們你們看到那朵眼珠子懵逼的表情了嗎哈哈哈哈!”
“【江冥】真服了哥,還是你騷啊。”
學著他的江冥正看見這幕,又笑得不能自已,拉著氣球在空中起起伏伏。
氣球出是出不去,倒想賭氣就停在這,架不住薛潮一邊懟一邊罵,不一會兒花盤就被欺負地暈乎乎亂轉,近乎報複地向滑梯裡竄了一大節。
薛潮隨它,反正他不爽了就動手,看最後誰撈不著好,就聽外面氣球破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