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漸漸的,他的速度慢下來,周令開啟監控時,常常見他反複拿放一塊並不複雜的零件,有時又只是長久地坐在桌前發呆,似乎喪失了最初的興趣。
直到只剩下房頂時,林餘徹底停下來了。
“要不要把這個搭完?”周令指了指桌上的樂高小院:“到時候我們騰一個櫃子出來,再買個防塵罩。”
林餘看過去,遲疑地“嗯”了一聲,卻沒有要動的意思。
他放下已經完工的飛機模型,開始埋頭不停摳著手指。
周令起初以為他手上沾到了膠水,提醒道:“用肥皂水洗洗好像更容易弄下來。”
緊接著,他站起身,越過木桌,一把攥住了林餘的手。
食指靠近指甲根部的位置,已經被林餘抓破了,裸露著小塊鮮紅的軟肉,血跡洇入甲縫,又在抓撓時被蹭回面板,裹纏著指根。
“你……”周令驚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林餘很平靜,不論突然被抓住,還是回答周令的問題。
“撕倒刺啊。”
周令短促地“啊”的一聲,看向林餘的傷口,流血的地方的確豎著一小截凸起的倒刺。
“那也不能——”
周令沒說下去,嘆了口氣,繃緊的肌肉卸力時,腳下甚至有些發軟。
“你別動,我幫你弄。”
周令拿了指甲剪和醫藥箱,先給傷口和指甲剪消了毒,小心翼翼地減掉倒刺,給傷口貼身創可貼,最後用濕巾輕輕擦去了殘餘的血跡。
“疼嗎?”
周令朝包好的傷口輕輕吹了口氣。
“沒什麼感覺。”林餘說。
“我想也是,”周令佯裝怒意:“你看你是一點兒也不疼,做手工拼樂高的時候手巧得能翻出花,對自己倒是毫不留情。”
“真的不疼。”林餘頓了頓,補充道:“我不是像之前——”
“我沒那個意思。”周令打斷他。
他還抓著林餘的手沒放開。
“你就是知道我拿你沒辦法,這次就算了,下次叫我幫你弄,”周令看見林餘其餘的指甲尖端也全都凹凸不平,用指腹沿著甲尖一一摸過:“我之前怎麼沒發現,你還有咬指甲這個壞習慣呢。”
“沒有,”林餘抽回手,去拿放在桌上的指甲刀:“我剪一下就好了。”
指甲刀被周令搶先拿走了。
“我來吧,我現在一點也不相信你的技術。”
林餘不怎麼強硬地推拒了一下,最終妥協了。
周令坐到林餘旁邊,重新握住他的手,一邊小心翼翼地將一枚枚被咬得殘缺的指甲磨得圓潤,一邊問:“你知道苦甲水嗎?”
林餘搖頭。
“一種專門讓小孩子戒掉咬指甲的東西,塗在指甲上,指甲會變得很苦。你知道有多苦嗎?”
林餘說:“不知道。”
“很快你就知道了。”
周令吹去磨下來的白色碎屑,抬頭看著林餘笑道:“明天你去複診的時候,我就到附近的母嬰商場裡問問,給你也買一瓶,到時候你嘗嘗,是不是真的像大家說的那麼苦。”
當然,他只是說著逗逗林餘,第二天,將林餘送進陳歷的治療室後,周令等在門口,連半步也不想離開。
時間過得比想象中要快,門從裡面被開啟,林餘握著門把手,還在回頭跟陳歷說話,語氣聽起來挺輕松,陳歷更是直接輕聲笑出來。
周令從今早起床就懸著的心總算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