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倒是有些心驚。
祁鶴這是轉性了,怎麼一副冷靜順從的模樣。
待到所有人都離開後,祁鶴才望向陸澤,瞳裡神色複雜,彷彿落了層墨色織成的網,凝在陸澤身上,想要將他徹底籠罩一般。
他的氣場並不是令人感到窒息的壓迫,而是帶有某種不可言說的壓力,讓人無法在他面前吐露任何欺騙的話語。
“你醒了,陸澤。”
他的嗓音依舊好聽,淡漠平靜,卻蘊著一點若有似無的溫和。
於寒潭深淵之中,那一點溫和如同一縷輕淡的春風,看起來毫不起眼,卻如極致誘惑的毒藥,蠱惑著人甘之如飴地為他付出一切。
陸澤不說話,半斂著眸,沒有應答的意願。
“醫生說你只要好好修養,身體不會有什麼太大問題,”
明明應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但他的語調實在太淡薄了,如同初冬湖面結的那層薄冰,要凝入人的心裡去,
他漂亮完美的薄唇輕勾,道出一句,
“他們都說這是個奇跡,
“我也這樣認為,不是嗎?”
陸澤清楚他在質問自己。
但他確實沒有想到合理的解釋,於是只能保持沉默。
祁鶴的目光在他身上滯了很久,似乎是確認他不會開口回答後,他又繼續道:
“比起這個,我其實更加好奇一件事……”
他抬眸,眼神似利刃般直直盯著他。他的眼瞳底下隱去了一場紛揚暴.亂的大雪,用著極致的冷靜偽裝自己,
“你當時為什麼要救我,陸澤。”
這句話在安靜的病房內被他一字一頓地念出來,他低著眸,緊盯著陸澤,不給他任何逃避的機會。
陸澤修長的指節無力地攥起病床的薄被。
空氣詭異地靜默了幾秒,隨後是陸澤低啞細微的聲音響起:
“陸氏的股份還在你的手裡,若是你死了,祁氏大亂,股東很可能爭奪股份,其他公司也會趁機行動,我們陸氏則更難生存。
“如果你活著,我在你的身邊,至少……”
他沒將後面的話說出來。
但這些已經可以代表許多東西。
祁鶴骨節清晰的精瘦手指點點收緊,面上還是偽裝成一副面無波瀾的模樣,繼續問道:
“就是因為陸氏嗎?”
陸澤眼瞳怔松,似是還沒反應過來,薄唇輕動,出神似喃喃:
“嗯,為了陸氏。”
“沒有其他原因了?”祁鶴聲音微顫,後槽牙輕輕碾著,唇齒間溢位微不可查的聲響。
陸澤這時才“反應過來”,吐息間怔了怔,而後驀然抬起頭,對上祁鶴的視線。
他的面龐已經太過蒼白,滴著纖薄的破碎,病氣在其間縈繞,如同罩著死去殘蝶的磨砂玻璃。
隱約了回憶和清晰,那股朦朧卻讓人更加心碎。
但他卻扯上抹譏諷的笑意道:
“當然是為了陸氏,祁總。
“難不成,你還在期待些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