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清楚,陸澤肯定承受得最多。
但淚越流越多,他根本無法看清陸澤,只能感受到成股成股的鮮血浸透他的軀體,而那人彷彿一隻殘破的蝴蝶,呼吸低微,連蝶翼都無法顫動一下。
洪水傾塌般的慌亂覆沒了他。
甚至讓他一時間忽視腿部的劇痛。
祁鶴再一次近乎癲狂地意識到,面前此人對他有多麼重要。
“陸澤……”祁鶴近乎嘶啞般喊出這句。
但陸澤已經快要昏厥過去,沒辦法回應他。
“陸澤……你別、你別閉眼……”明明應該是命令的話語,他卻用著極其卑微的乞求語氣。
劇烈的痛楚快要奪去他的意識,他卻仍沒敢放棄清醒。
他不能讓陸澤死。
如果陸澤死了,他存活的僅剩的意義,也便沒了。
冰冷而沉靜的白熾燈渲染了一切。
消毒水的氣息氤氳在醫院各個角落,混雜著微涼的空調冷風,不讓人感到平靜安心,只讓人感覺無數死神徘徊於此,正伸出手纏繞著每一個病患,試圖將一個個人類拖入深淵。
醫生告訴祁鶴,那種程度的車禍撞擊,他居然沒受到什麼嚴重的傷害,簡直是個奇跡。
而且受傷的每一處都避開了致命部位。
手術很順利。
但祁鶴要瘋了。
因為陸澤一直昏迷不醒。
他在手術不久後,便不顧護士的阻攔,強行離開病房,想要過去檢視陸澤的情況。
不親眼見到陸澤的現狀,他根本無法安心。
只是他的身體無法支撐他行幾步路。他似一具即將腐朽的枯骨,僅憑著殘存的執念強撐著行動。
——陸澤。
他腦中只有這兩個字。
他不可以死。
他還沒弄清楚為什麼陸澤可以幫自己擋下那些強烈的撞擊——
也沒弄清楚他為什麼要替自己擋住傷害。
他不是應該期盼著自己早點死去嗎?
到底為什麼……
但當他頗為艱難地來到陸澤的病房前,卻意外地見到了兩個人。
一個是傅容弈,一個是青鈺案。
他們的面色也極為糟糕。
是青鈺案最先發現的自己。他面色蒼白,雪白色的襯衫衣釦解開,領口散亂,露出隱約的白皙鎖骨,與他此刻矜貴疏離的姿態並不符合。
他的發絲稍稍淩亂,唇上血色極少,眼瞼下暈染水墨般的青黑,精神狀態看著不佳。
他的確發現了自己,但他僅是望著自己,沒有動作。
青鈺案的薄唇輕輕翕動,欲言又止了無數次,淡色眼瞳裡閃過複雜,最後還是抿唇不言。
但傅容弈發現自己時便沒這麼鎮定了。
祁鶴看見極致的怒火在那張俊美的面龐上綻放,也看見他的胸膛劇烈起伏,額間青筋暴起,垂落的手臂不斷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