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銘心煩意亂,他猜不透李彧的想法,又偏偏不得不聽從他的調令。
師父臨終前曾同他說,無論是誰繼承大統,他都要義無反顧的輔佐當朝天子,不可讓裴家三代忠良毀在他的手上。
裴玄銘在師父臨終前指天指地的歃血發誓,一定照做,誓死護衛陛下,守好大周的江山。
他也確實那麼做了。
十來年前,李彧登基,天下之主終於塵埃已定。
新皇依照祖制,前往西北親自巡視。
明淵閣做足了萬全的準備,打算在巡視路上戒備沒那麼森嚴的時候刺殺新皇。
謝燁的輕功足以支撐他神不知鬼不覺的完成這一項任務。
不料中途殺出個裴玄銘。
裴玄銘單劍擋在李彧面前,兩人正對著眼前馬上就要痛下殺手的明淵閣主,裴玄銘狠下心,一劍橫出。
“如今他是大周的君主,裴某身為人臣,不得不保護陛下的安危,還請謝少俠收劍。”
師父和父親臨終前最後的叮囑,還有此刻謝燁極度難以置信的眼神交替相錯,彙聚在裴玄銘的神志裡。
西北大漠狂風驟起,呼嘯出慘烈的哭嚎。
劍鳴聲交織咆哮,在迅猛如風的招式中纏綿,三尺青鋒上映出謝燁被極度憤怒和失望盈滿的眼睛。
“裴玄銘,你混賬!”
悽厲的聲音穿過層層光陰,直刺進十年後裴玄銘的心神裡。
他倚在桌案前恍然回神,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睡著了,夢到了十年前的事情。
也是裴玄銘這輩子最後悔的事。
“報——”
“將軍,將軍不好了!”
“京中傳來訊息,江昭統領及其部下共二百四十八人到京到日全部下獄,今日一早已在獄中處死。”
“江家人丁凋零,江統領尚未娶妻,故無人收屍,陛下請您回京為江統領……收斂遺體。”
裴玄銘扶著桌子,有那麼片刻沒有意識到自己聽到了什麼。
他的耳膜嗡嗡作響,眼前一片模糊的血紅。
等到他被手下七手八腳的扶住的時候,他伸手一摸嘴唇,發現怒極攻心之下,無數血水正從他口中湧出,五髒六腑彷彿被揉成了一團,歇斯底裡的要將他車裂開來。
裴玄銘艱難的指著案上今日,京中密探送回來的信,劇烈喘息著道:“既然如此,密探為何知情不報?”
眾人面面相覷,氣氛一片肅殺。
營帳之中一時無人敢說話。
密探都是裴玄銘多年親信,若是資訊有誤,那隻能說明兩個問題。
一,密探已經因為暴露而殞命,送信之人不是密探。
二,京中親信中,出了叛徒。
無論是哪一種猜測,眼下情況都已經糟糕透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