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亮堂的燈光下,祝江看清楚了她的臉,雙頰紅撲撲的,眼角也有點紅,顯然是喝醉了。她的眼神和平時很不一樣,就那麼直愣愣地看著自己,沒有絲毫閃避,既像因為不知道他是誰而茫然,又像壓抑著千言萬語。祝江在這樣的目光下不由得轉過臉,不敢直視。
祝江家裡沒有人喝酒,他缺乏照顧醉鬼的經驗,能想到的只有倒杯水。但家裡並找不出第二個杯子,祝江只能把自己的杯子洗幹淨,倒上一杯溫水,遞給她。
“喝點水。”
“謝謝。”有禮貌的醉鬼說。
蒼耳接過杯子,原本就口幹舌燥,於是咕嘟咕嘟全喝完了。但她顯然還沒解渴,用力搖晃著空杯等水落下,但沒有等到,於是有些著急地要站起來。
祝江忙從她手裡接過杯子:“我給你倒。”
“不用!我自己來。”醉鬼蒼耳執著地抓著杯子起身,但因為起猛了,頭更暈,軟綿綿地仰面往沙發上倒了下去,杯子滾落到地上。
看這人眼睛半睜半閉,大概是沒有再站起來的意思和能力。祝江無奈地嘆了口氣,想了想,拿來一個靠枕。他猶豫著,輕輕托起蒼耳的頭,將靠枕塞到她的頭下面,再把她的腦袋輕輕放下。
好像一隻小動物。祝江沒來由地突然想。
既然她睡在這兒了,自己就得走,否則,否則……
這時,蒼耳迷迷糊糊地伸手撓了一下臉頰,把沾在臉上的幾縷碎發撥到耳後。她烏黑的頭發淩亂地散開,
必須馬上離開。
姑姑和姑父出門旅遊了,給自己留了一把備用鑰匙,就去那裡。
祝江關掉了客廳的燈和電視,正要出門,又怕蒼耳半夜醒來害怕,於是又折返到沙發邊,開啟旁邊的閱讀燈,把光線調到最弱的暖黃色,女孩的睡顏在這樣的光線下更顯柔軟。祝江稍稍安心,正要離開。
然而他剛一轉過身,便僵住了。溫熱柔軟的觸感從手掌傳來,是她牽住了自己的手。雖然只是鬆鬆握住,卻讓人無法松開。
祝江回過頭,卻見蒼耳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目光中竟是十足的委屈和懇求。
“別走。”她說。
心如擂鼓。
祝江知道自己應該馬上離開,可鬼使神差之間,他竟然用顫抖的聲音輕輕問:
“我是誰?”
蒼耳用迷離的醉眼看了他幾秒,好像沒聽懂這個問題,又像是無法確認。
沒有等到自己的名字,祝江在失望之餘,反倒又有些安心。這只是一個弄不清楚狀況的醉鬼而已。
祝江把她的手輕輕放下:“該睡覺了,晚安。”
蒼耳茫然地看著他,隨後閉上眼。這下是真的睡了。
祝江輕聲而快步地走出去,合上門。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自己關上門幾秒鐘之後,沙發上的人在夢中發出一聲低語。
“祝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