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了一朵花瓣最大、開得最盛的繡球花,蹲下身邊用細長的鑷子小心翼翼地夾下花瓣,邊悄悄打量小祝老師的背影。
該死,一定是自己表現得太明顯、太激進,甚至還碰了他的手,嚇到小祝老師了。他這樣一個看起來和俗世沒有太多關聯的人,要是知道自己暗戀他,估計真的會報警。自己得收斂一點,否則他可能不願意再見到自己了。
懷著這樣的心思,蒼耳接下來的日子表現得很得體,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感。只敢在小祝老師不留神的時候,悄悄打量他。巧在祝江也有意控制自己對蒼耳的關注和在意。
兩人各退半步,竟然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似乎又回到從前剛剛熟絡起來時,輕松舒服的狀態。但兩人都不知道,對方也跟自己一樣心懷鬼胎。
新鮮樹葉、花瓣被摘下來後容易缺水萎縮,所以他們每在外面收集一個小時左右,就要回到工作室對它們做處理。
樹葉、繡球花瓣等等,用的是幹製法。修建掉不平整的地方後,將它們夾在吸水紙之間,再用重物壓上。根據大小和含水量的不同,分別壓制一週到一個月不等,中間偶爾需要更換吸水紙。
相比於幹製法做出來幹巴巴的標本,蒼耳更喜歡浸製法。
她在基地裡採了不少帶果實整枝樹枝,有結著一串串鮮紅色小顆果實的紅果樹、小金桔、小青柑,顏色鮮亮的果實綴在深綠色的葉間,十分好看。
小祝老師根據不同的果實顏色,調配了不同的固色劑。他邊調配液體,邊跟蒼耳講解成分,什麼硫酸銅、硼酸粉、冰乙酸。蒼耳拖著下巴看似聽得非常認真,實則只想給他套上一件白大褂,讓他英俊地更加完整。
配好固色液後,將樹枝整個浸泡進去,二十天後取出來,再放入裝著儲存液的長筒型玻璃器皿中,蓋上蓋,用蠟封住玻璃蓋子與瓶身之間的縫隙,這樣便算製作完成了。將來只要每年更換一次儲存液,保證封口嚴密,可以儲存十年以上。
一想到十年後回到這裡,還能看到此時此刻這株紅果樹枝,蒼耳突然覺得製作標本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如果人的情感或關系也能像這樣封存起來,多年之後還鮮豔如初,該有多好。
半個月後,蒼耳開啟壓著重物的標本夾,繡球花瓣和樹葉都已經幹成了薄薄的一片,樹葉的紋理脈絡更加清晰。
她和小祝老師已經做好了規劃,哪些樹葉單獨用一個相框展示,哪些陳列在一個大相框上、位置如何排布。兩人斜對面坐著,共享一張大工作臺,
蒼耳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將幾十片繡球花瓣一一夾到木板上,她給花瓣設計了很好看的弧形圖案,就好像它們仍是盛開的花朵一般。她全程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喘,深怕把花瓣給吹亂了。排布好之後,再覆上一層透明亞克力板,用木邊框固定緊實,不留縫隙。這樣,一個標本便製作好了。
蒼耳鬆了口氣,開心地舉起她親手製作的第一個標本,向小祝老師展示。
“看!”
祝江贊許地點點頭,也舉起自己手裡的一張楓葉標本給她看,兩人相視一笑。
日子在工廠、燒烤店和標本工作室之間滑得飛快。直到小黑和夏宇添在群裡曬科目二考試成績,蒼耳才察覺暑假已經過了一半。
蒼耳收到第一個月的兩份工資,加在一起有將近一萬塊,不枉她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地連軸轉。這個月工資她打算先拿來修老屋的屋頂,畢竟屋頂不修好,裡面不管怎麼佈置,一場雨下來就現原形了。
但修屋頂是個麻煩事,要買瓦片、買防水材料,最關鍵是要找到靠譜的人,自己這麼點預算,經不起再有人在當中拔毛。蒼耳去問了鎮上的工匠,對方看她是個小姑娘,懶得搭理她。在蒼耳再三追問下才報價,一張口就要按平方計費,每平方人工費八十,把她嚇跑了。
問了一圈,也沒找到能信得過的人選。更惡心的是,那些人一看到蒼耳是個小姑娘,完全不把她當回事,不管她怎麼故作老成,都沒有一個人認真聽她的要求,他們眼裡好像只看到一隻待宰的小羊羔。
蒼耳犯了愁,在和海姐一起喂豬的時候發著呆,嘆了口氣。
“怎麼了你?”海姐詫異,什麼事能難住這丫頭?
蒼耳把這幾天的遭遇說出來,海姐撂下豬食桶。
“他們那都不靠譜,等著宰你呢。這麼點事,把你難成這樣?沒出息!”
蒼耳好像看到希望:“你認識能做的人?”
海姐豪邁地拍了拍胸口:“就站在你眼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