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教授在旁邊端詳了半天:“你這個,左手可以多抓一點,拉緊,右手……你是每週陪你們祝老師做義診的美兮同學對吧?”
陶美兮點點頭。
“那你一定是學獸醫了?”
“對呀。您剛才說右手怎麼樣?”
“右手朝斜下方用力,不過你……重在參與吧。”
朱教授默默走開,陶美兮茫然了幾秒,繼續自信優雅地割稻子。
大家在前進中漸漸有了手感,動作利落起來,腰身的起伏也有了節奏。
“唰、唰、唰”是禾刀剌斷稻子的脆響;“噗嗤噗嗤”是膠鞋踩進半濕的泥地裡再拔出來的聲音;“沙沙”聲是稻子之間的摩擦;還有蟲鳴和鳥叫。割過的稻茬和稻穀一起,在太陽的照射下散發出陣陣清香。
萬物有聲亦有靈。
清晨的薄雲散去,太陽高了起來,學生們的後背很快被汗水浸透了。
蒼耳再次捆起一摞稻禾,回頭將它摞到剛才堆起來的小鼓包上。 這一轉身才發現,割過的地方留下了一排排十幾厘米高的稻茬,筆挺又精神。
她突然想起來,插秧時是面朝秧苗倒退著走,收獲時卻面朝稻穗往前進,像是某種神奇的生命輪回。
到了正午,陽光已經很烈了,程序才剛剛過半。學生們大多沒帶水,汗都快流幹了,一個個嘴唇發白。朱教授把他們從地裡叫出來,讓大家回去吃午飯,再休息一會兒,到下午三點半太陽小了再出來。
連續彎腰抬起六個小時,大家腰都直不起來了,兩腿發軟,互相攙扶著離開。但到了下午三點半,即使這門課的期末分數已經提交了、來不來都不影響成績,可所有人還是準時出現,沒有一個溜號請假的。
畢竟到了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想見證自己親手種下的水稻的豐收,善始善終。
休息了幾個小時加上上午積攢了經驗,下午大家沖勁十足,一股腦幹到黃昏,收完了整片田地的水稻。
在其他人收稻子的同時,海姐叫上蒼耳、羅桑和其他幾個同學,將地裡的稻子搬到了田埂邊,用打穀機脫粒。
蒼耳和羅桑學著海姐的樣子,將稻穗遞進打穀機裡,旋轉的打穀機打出轟隆隆隆的響聲,灰塵和各種攪碎的顆粒撲面而來。蒼耳捂住口鼻被嗆得咳嗽,但看著稻穀一點點堆積成小山,心裡的滿足感實在難以形容。
終於,打好的稻穀堆滿了一卡車,被海姐拉走去碾米了。這些稻穀和野豬基地榨出來的菜籽油一樣,很快就會被拉到食堂,進到學生們的肚子裡。
高強度勞動了一整天的學生站在路上,一個個像剛軍訓完又逃荒出來的難民,不捨地目送大卡車離開。
“今天晚上就能算出畝産了,到時候我發在群裡,肯定比隔壁班高。”朱教授頓了頓,“那,孩子們,這學期的課就上到這裡了。”
“啊!”學生們發出一陣不捨的嘆息聲。
雖然除了老尤之外,大部分老師都很可愛,還有像祝老師和小祝老師那樣有個性的,但在朱教授這裡,大家得到了最多、最慷慨的肯定,無論做錯什麼,他都像一個和藹的長輩,慢慢跟你說。朱教授的實踐課早已經從一開始大家最害怕的課,變成了最期待的事情。
到這個時候大家才察覺到,一個學期真的結束了,大一也結束了。大專是三年學制,也就是說她們的大學生涯已經過去三分之一了。猝不及防。
“以後有任何問題,不管是生活上還是學習上,都可以隨時來找我。這一學期你們都辛苦了,完成得非常好,暑假一定要好好玩啊!”
朱教授向大家揮揮手,身影在最後一抹夕陽中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