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耳蹲在水管邊,用清潔球刷掉娃娃拳表面的絨毛後,放進開水焯了七八分鐘,直到鍋裡水變成灰綠色才撈起來,用涼水降溫後切成段,和過年新醃的臘肉一起爆炒。香椿頭炒蛋最簡單,切成碎丁後攪上兩個雞蛋,下鍋攤成餅就齊活了。
三個菜都是頂頂下飯的,再配上清而不淡的小青菜豆腐湯,齊活。
夕陽照進廚房裡,映著桌上的飯菜,更新增食慾。屋子裡很安靜,沒有惱人的牌局聲和煙味,蒼耳難得地在家裡感覺到舒坦。
“如果一直是我們倆住就好了。”蒼耳大口扒飯,忍不住感慨。
“那你打個電話,通知他們再也別回來了。”
“我說真的,他們吵吵鬧鬧的,而且房間在二樓,你每天都要爬樓,容易摔跤。等我還完了錢,咱們在村裡租一個小房子,很便宜。”蒼耳認真盤算起來。
“別想那麼多,在這兒住著挺好的。而且我搬出去,不就相當於跟你舅舅分家了?跌他的面子,他能同意?”
“不是你和他分家,是我跟他分家,我都十九了,畢業之後難道還一直住在舅舅家?到時候我帶著你一起搬出去。”
外婆看她充滿期待的樣子,好奇問道:“為什麼突然這麼有信心?”
“我在學校裡找了兩份工,一個月能掙六千五!”
“啊?在學校裡還這麼掙錢?”這超出了外婆的認知,她一直認為讀書就是花錢的。
蒼耳得意地點點頭:“可不是人人都能掙得到的!我在實踐基地當助理,幫管理員打理老大一片農場。那麼多學生,她只招了我一個人。”
“不錯,那另一份工呢?”
“另一份……”蒼耳有些猶豫,不知道怎麼描述這份並不光彩的工作,“就是幫其他同學幹點農活什麼的。”
“哦,這樣就能掙六千五?早知道你們學校的錢這麼好掙,村上人還出去打什麼工,都去你們學校念書得了。”
蒼耳心虛地笑了笑。
過去幾天,她一直在依照金主指示,彙報陶美兮每天的動態,就像古裝劇裡面記載皇帝衣食起居的大臣,或者太監……她覺得自己更像後者。
晚上照例是電視劇時間,但蒼耳兩周沒看,已經播到大結局了。外婆看得極其投入,蒼耳卻一腦門子問號。
“她妹妹怎麼死的?”“什麼?這兩個人搞到一塊去了?!”“他怎麼原諒他的?不是害他虧了幾千萬嗎??”“臥槽,這個老東西居然活到最後了?憑什麼!”
面對連環疑問攻擊,外婆終於受不了,怒吼讓她閉嘴。蒼耳悻悻地閉了嘴,默默百度中間缺失的劇情。
熄燈之後,舅舅還沒有回來,祖孫兩人難得享受一個靜謐的夜晚。
蒼耳翻了個身,用胳臂肘撐著頭,看向外婆。
“阿婆。”
“嗯?”
“你不要老好不好?”
“瞎說,我已經老了。”
“我是說很老很老的那種。”
“人有小就有老,你學種地的你不懂?一顆種子冒了芽,抽條、開花、結果,最後落葉歸根,誰都躲不掉。”
“可是你老了我怎麼辦?”
“你現在還是一顆小芽,等我老到動不了的時候,你已經長得筆挺,雨打風吹都動不了了,什麼都不用擔心。”
一陣酸意湧上鼻頭,蒼耳轉過身,閉緊眼睛,努力剋制著不讓眼睛變濕。
她想,自己要快點長到雨打風吹都動不了的那天,好給身邊這個人遮風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