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她會密集且固執地給江引家郵寄,但沒得到過一封回信,後來回國去了一趟才知道他早就離開了。
這些郵寄的明信片也成了終日不見天光的暗信,彼時她的狀況已經好了很多,即使不再郵寄也可以。
可能是陸陸續續寫了很長時間,她養成了這種習慣,於是下意識地到了某個地方或者心情複雜時都會精心挑選一封明信片寄出。
如果是好的情緒她會分享地寫在紙上,如果當時情緒低落甚至發病時她就只會兒潦草地記下日期,然後送出以緩解自己心中沉鬱。
她低頭時看著與江引相握的手,釋然一笑,不需要了,如今暗信已沒,偷偷藏匿的秘密不再,那段逃避的感情也掙紮出囚籠。
“我得想想,畢竟是最後一封了。”她故意沉吟半晌,手指摩挲著江引的腕骨。
江引把頭埋進她的頸窩,笑了笑,眉宇舒展。
“笑什麼?”
“我在想,要怎麼樣給你回信才夠。”江引聲音很輕,像是在朝於凡訴說一個只有她才能知道的秘密。
“於凡,明信片上的日期我不太明白,你講給我聽好不好?”
於凡心裡擂鼓一樣,緩聲問:“聽那幹嘛?”
“我要回信啊。”
江引格外貪戀彼時緊貼的溫度,明明是個嚴冬,但他卻觸控到了春風。
“最後那封信也給我吧,三百八十封信要完完整整才好,缺了一個,少了一封都不是完整的。”
不知道為什麼,於凡眼睛酸澀,仰著頭說:“江引,你好粘人啊。”
他眼尾也殷紅了一些:“控制不住,如有冒犯,那還請你多擔待。”
膩歪著說了一堆酸話,兩個人都酸酸的。
如果要探尋於凡之江引來說到底是什麼存在,江引會毫不猶豫說是浮木。
於凡是他即將溺斃深海時唯一向他飄來且能觸碰、尋得一線生機的浮木。
光太過縹緲,還是浮木更好。他因浮木得以求生,浮木因他不在海中孤單蕩漾。
臨走前,江引又捧著他那三百七十九封寶貝明信片在數,生怕丟下一個。
回程的路依舊是那麼長,江引和於凡沒有選擇睡覺、發呆以及看影片來打發時間,而是淺笑漫談了很長時間。
山城正如它的名字一樣,多山,因此火車歷經的隧道也不少。
穿過漆黑的隧道時,兩人會十指相扣,偶爾也會交換一個安心的吻。
出站後又趕去機場,傍晚六點多天邊只剩下點藍紫色的餘暉,於凡的司機開車來接的他們。
看著窗外霓虹燈和密集的車流,於凡突然覺得好幸運,分別十年竟然重逢於同一屋簷下。
一年多的時間,兩人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彼此身邊。
她不由出聲和江引說上天厚待,江引笑了笑說:“不是上天厚待,是我汲汲營營終得所願。”
於凡看著他,“什麼?”
“於凡,我和你重逢在天盛景苑不是老天安排,也不是命運使然。”江引頓了兩秒說:“你之前接受過一個居家採訪,當時我從影片裡你家視窗看到了外面的建築群,後來上網找了很久,比對了很久才賭了一把。”
“很顯然,我賭贏了。”
他當時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想試試,萬一呢?萬一能碰到呢?
車內後座沒亮燈,於凡的眼卻有著些許光亮:“幸好我樓上裝修,幸好我搬了家,幸好我沒錯過。”
真的是好多個好多個幸好,她想。
回到家後江引沒急著討要那最後一封明信片,他要於凡親手遞給他,完完全全自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