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急,之後江引給她發訊息打電話都沒有回。
崔程的飼料店門口停了大貨車,江引和崔程帶著口罩,穿著連體工服再搬飼料袋子,身上全是灰色的面渣渣。
等搬完最後一袋,兩人雙雙癱倒在飼料袋子上,喘著粗氣,前胸後背都是汗。
江引撐直身子,朝他伸手:“錢。”
崔程一巴掌打在他手心,“要不要這麼著急,又不是不給你。”
江引瘦了很多,臉頰上的肉都往內收:“急啊,怎麼不急,拿了我好回去,還有下家等著我呢。”
“嘖,等著。”
崔程去收銀那裡找錢,江引口袋裡的手機急促的響起來。
陌生電話,江引才接通就聽見混亂的吵鬧和哭喊聲:“江引是吧?你爸在縣醫院搶救,趕緊坐車來吧。”
渾身僵直,寒潮過境一樣凍得他渾身發抖,混亂嘈雜的聲音透過網線往外放,江引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先一步往外跑。
崔程剛數好錢,看著江引往外跑,喊他:“錢不要了!”
江引頓住,又跑回來,攥住崔程的手臂,故作冷靜道:“拉我去一趟縣醫院。”
崔程看他全身止不住發顫,“怎麼回事啊你?”
“拉我去一趟縣醫院!我給錢,你要多少都行——”江引黑漆的眸表露哀慼,那是崔程沒見過的,他的聲音發抖,語氣都弱下來,“拉我一趟……求你。”
“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崔程罵了一聲,拉著他就上了店裡唯一的麵包車,他用來拉貨的,挺破,效能也不怎麼好。
江引回撥了剛才打過來的電話,是江武關系還算過得去的工友。
江引這才知道江武晚上在接私活,白天高強度的工作和暴曬已經使他精疲力盡,晚上他又進了個搬運集裝箱的班子,每天再上四個點的夜班,晝夜不停之下身體吃不消,今天在工地上架子時精神一恍惚,腳上纏繞住防塵網,磕絆住摔下架子,兩層樓高加上防塵網的阻力本來不至於造成那樣的危險,但工地建材堆積,江武往下摔的時候地下豎著鋼筋,橫插進身體血流不止。
從鎮上趕到縣醫院,最快也要四十分鐘。
這段時間江引只覺渾身血液逆流,到醫院門口下車時腿腳一軟,崔程扶了他一把:“沒事吧。”
“沒事。”江引搖頭,往裡走,他來過很多次縣醫院,對於手術室的路線實在是駕輕就熟。
護士在旁邊把情況一說,崔程和江引站在門口,等著,旁邊蹲著的幾個工友目光複雜看著他。
醫院真是個複雜的地方,孕育新生卻又消亡生命。
無數意外與驚喜都在這裡發生,來來往往的人在這裡等待著命運的宣判。
江引的肩膀垮塌,他渾身無力卻又僵站在原地不得動彈,此時心裡很靜,甚至冷靜的有些過分。
他的大腦高速運轉,在思索任何可能性。
但當病危通知單遞到他手上時,一切思索都無果了。
他腦內計算出的機率全都不作數,單子上顫抖的筆跡才是真實的宣告。
此刻,他只能等。
無力感再次席捲了全身,江引今年只有十七,別人的十七歲是什麼樣的他想不到,但大機率不會體會到這種想抓住卻又什麼都抓不住的感覺。
其實,生命也沒有那麼堅強,生活也沒有那麼美好,是吧……
自問還是反問,他也不知道,江引自嘲地想。
禍不單行,江引沒想到眼前的打擊並不是故事結尾,而是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