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先醒來的人反而成了賴床的那一個。
從床上爬起來前,她仗著陳妄書在手術室,透過微信對此惡劣行徑進行了激烈的口誅筆伐。
等收拾好來到工作室,已經是下午。
店裡剛忙完三月的大促,每個人都精疲力盡。
繪制設計圖的池雪也修修改改幾次都不滿意,幹脆讓大家提前下班,出門轉轉調整心情。
傍晚的陽光像被揉碎的金箔,溫柔鋪灑在文創園的紅磚牆和鑄鐵蒸汽管道上。
池雪買了杯鮮榨果茶,逛完園區新開的文創店,拐進一家藝術展館,在手機備忘錄上寫下偶然迸發的靈感碎片。
螢幕上忽然彈出一條。
prn:【我確定,是你先動的手,我勉強算禮尚往來】
好啊,竟然敢倒打一耙。
她咬著吸管,忿忿打字:【難道你沒聽過,君子動口不動手】
沒兩秒,收到回複。
prn:【我記得,也動口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池雪咻的按滅手機,臉頰溫度飆升,慶幸展廳光線昏暗不會被人發現。
再抬眼時,忽然被眼前的場景驚豔。
展廳用竹林和布幔光影營造出朦朧雅緻的光線,或掛或擺著各色陶瓷,字畫,作品間由屏風和盆栽進行隔斷,移步換景,曲徑通幽,配合廳內昏黃燈光,如同一幅幅老舊書卷。
面前掛的是一幅草書,運筆龍蛇,氣勢跌宕,即使看不懂其中含義,也能領會到筆鋒間濃鬱的情感。
池雪不懂書法,但這不妨礙她認可眼前掛的是幅好作品,她走近兩步,垂眼閱讀作品前的簡介。
《甲戌年十一月二十日祭》 創作於1994年深秋雨夜,作者妻子離世後一個月。
章懷山,男,1954年3月8日生於陵市長樂區,中年喪妻,晚年喪女,曾任陵市書法家協會副主任兼《陵市書法學報》執行主編......
池雪再次抬頭認真觀看這幅作品,紛飛思緒被幔帳另一側傳來的隅隅私語打斷。
“......老爺子身體不好,近些年不僅閉門謝客,甚至都很少再提筆,”一個年輕男聲說,“連這次展覽都是協會領導三顧茅廬,拉上許多退休前輩,磨破嘴皮才爭取來的,人家一幅作品在海外最高都拍到七位數了,不可能考慮你的提議。”
另一個女聲有些耳熟:“還沒試過怎麼知道不可能,師兄,老爺子難得出山,你只用幫我引薦一下......”
“vera,真不是我推辭,實在是我也沒這麼大面子開口......”
被迫聽牆角,還是認識的人的牆角,池雪有點尷尬,呼吸放緩,吸管攪動冰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誰知掛在手腕上的文創紙袋底部突然裂開,東西噼裡啪啦落在地上。
她連忙蹲下身,胡亂把掉下的東西撿到懷中,起身想走。
身後傳來車輪碾過地面的骨碌聲響,一道年輕的嗓音喚住她。
“小姐等一下,這是你的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