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頻率遠高於其他科室。
名為“不醒人室”的實習小群裡怨聲載道。
不敢展現不滿的姑娘們滿屏打滾,花樣吐槽哀嚎。
就這樣熬過倍受嫌棄的一上午,池雪站得腿都快斷了,換掉護士服時發現竟然忘記把消化內科更衣室的鑰匙留在科室,便決定趁著午休送過去。
刷完群裡的訊息,才注意到訊息框中還有條未讀,被壓在了群聊下。
prn:【這次是哪個科室?】
十點多時發的,那時他大概剛查完房。
她敲了個 “急診”,隨手把群裡的排班表也轉給了他。
沒一會兒又反應過來,迅速撤回。
指尖不自在敲敲螢幕。
她發誓,自己沒有彙報行程的意思。
“嗡嗡”,聊天介面左側跳出白色氣泡框。
prn:【好,我調到週六。】
臉頰升起可疑熱度,池雪仰頭用手扇扇風,走下六樓電梯。
路過走廊盡頭的vip病室時,一道鄙夷呵斥傳入她耳中——
“連個飯碗都端不住,你活著有什麼意思?”
池雪腳步一頓。
穿過病房虛掩的門縫,隱約能看到一個人高馬大的護工叉腰站在病床前,指著老人罵罵咧咧,不知對方回應了什麼,他抬手就是一巴掌。
科室內的vip病房都是單獨的套間,不僅有獨立衛浴陽臺,還有冰箱沙發等傢俱,環境好價格高昂,長期住在裡面的非富即貴。
池雪曾跟楊柳老師進去過,知道裡面住著位年逾古稀的老爺子,姓章。
老爺子因為腫瘤切了半個胃,人瘦的皮包骨頭,動作顫顫巍巍,但很有素養,嘴上總會習慣性說,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他曾是陵市赫赫有名的書法大拿,雖然老伴兒和女兒都已離世,但女婿在書法界聲名鵲起,極為孝順。
有次池雪發現他臉上紅彤彤一片,擔心他發燒,專門送去體溫計。
護工卻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吃水果,吐了口葡萄皮,滿不在乎地打發她,“不用不用,我看著呢,他好得很。”
現在想來,原來一切另有原委。
池雪心情複雜地來到護士站,把鑰匙交給楊柳老師,剛想說什麼,發現對面搶救室空了,便隨口問起,“老師,7床出院了嗎?”
“7床?”楊柳老師似乎想了一下,“他淩晨去世了,家屬才辦完手續。”
池雪怔愣在原地,大腦短暫空白。
說起來自己都感覺矯情,不過是科室中知道名字的存在,於彼此生命而言更是匆匆過客。
但聽到這早有預料的結局仍禁不住感到難過,比感傷一朵花的凋落,一棵樹的衰敗,更加濃重哀切。
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