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妄書抱著手臂靠在牆邊,略微抬起眉梢:“算清楚了?”
再次被戳穿小心思,她竟然有點適應了,把相框擺好,清了清嗓子,“我之前好像沒見過這個。”
他語調平靜,像在陳述無關事實,“因為祖母先前記憶裡沒有我。”
池雪心中有根弦悠悠一顫。
“咔嚓——”
一聲清脆的快門聲響起。
“哎呀,剛才沒拍好,再來一張!”宋奶奶不知什麼時候回到了廳中,看了眼相機中的取景框,笑吟吟道,“阿妄你往左邊站點,你倆之間都能再塞下兩個人了,怎麼看起來這麼尷尬?”
陳妄書慢悠悠道:”畢竟昨天剛認識。”
池雪:“......”
宋老太太自然沒把他的話當真,只是不停指揮他們湊近點,看鏡頭。
池雪挺直身子,盡量讓自己表情自然些,卻不知該如何安放眼神。
可是老太太左看右看還是不滿意,狐疑地打量他們。
忽然,池雪垂在身側的手背蹭到一節明晰的骨節。
觸感溫熱,轉瞬即逝。
她下意識抬眼。
陳妄書正偏頭看來,眼簾半垂,眸光不甚清晰。
“可以牽手麼?”
池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點了頭。
只感覺對方指尖下滑,將她纖細的右手虛虛扣住,長指微彎,力道極輕。
他的手指冷白勻稱,筋骨清峋,令人疑心會如玉石般觸感冷沁。
然而切實感受過才知道,是種截然不同的溫熱,幹燥。
吊頂的氛圍燈暖光傾落,象牙色牆面映出的淺影交疊,又晃落。
照片拍完,池雪依舊能聽到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慌忙縮回手,走到沙發邊端起杯子喝水。
又陪宋老太太聊了半小時,吃了甜點,看老人疲乏地靠在沙發中眯上了眼,她才輕手輕腳地撐起身子,小聲跟韓萍告辭。
斜對面,陳妄書合上翻了沒兩頁的文獻,站起身,“我送你。”
池雪第一反應是拒絕,但餘光瞧見韓萍始終關注著他們的動靜,便沒有吭聲。
趴在她身邊的貝果及時捕捉到關鍵詞,興奮地神了個懶腰,小短腿吧嗒吧嗒跟在兩人身邊,也要出去。
陳妄書瞥了眼前面有些沉默的女生,走到玄關時彎腰給它套上牽引繩。
月明星稀,灰綠色樹影中,鳴奏著夏末漸歇的蟬鳴。
兩組腳步聲交替回響,穿過庭院的鐵門,陳妄書停下步伐。
“對不起,剛才是我考慮不周,冒犯了。”
他手上的觸感和溫度仍縈繞在指間,現在卻一板一眼地道歉。
池雪短暫失神,為自己的心潮翻湧感到難堪,咬著唇瓣,繼續往前走。
貝果性子犟,慣來不肯屈居人後,不明白主人為什麼要落在後面,小牛犢子般扯著韁繩往前沖。
陳妄書沒有刻意禁錮它,不近不遠跟在池雪身後,凝視她纖薄的背影,“你生氣了。”
他嗓音低醇磁性,用的是肯定語氣。
與其說生氣,更多是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無法排遣。
像股微弱電流穿透心髒,池雪心口處酸澀抽痛起來。
她想禮貌客氣或者坦然自若地說,我沒有,是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