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菀柔唇角微微含著笑,“你喊他陸律師啊?還是因為我是外人?”
“……我一直喊的他陸律師,只有我跟他的時候也是。”不然,還能喊他什麼?
“我其實還挺喜歡你的。”
雖然知道人家沒有其他意思,但周芮揚聽了還是微怔,“我也挺喜歡你的。”
江菀柔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其實,我一開始回海州的時候,挺不適應的。以前在外面上學和工作,大家的背景都差不多,什麼都能聊上幾句。不知道是不是我離開太久了,回來之後,除了原來的朋友,圈子裡的同齡人好像就少了很多。”
“嗯,我明白。”周芮揚點點頭,想起了媽媽帶她參加的那些晚宴,“都是叔叔阿姨。”
“是吧,當然,我比你還大幾歲,所以看到你的時候就像遇到一個小妹妹,覺得挺親切的,包括以諾也是。”
“差不了幾歲,還是同齡人。”
“到底還是年輕些,可不要小看這幾歲。”江菀柔淺笑,“上次跟我老公鬧別扭也是,只有以諾看出來了,還是以諾帶我來這兒散心的。不過那次沒喝多少,光顧著聽他講話了。”
“陸律師他口才確實挺好的。”
“其實他私下裡也不一定話很多,但他怕冷場拂人面子,總是在撐場子。像那天就是,說了好多我老公以前的事情。”
“嗯,他是這樣的。”周芮揚緩緩點頭,頓了一下,“你這次聯系不上,他也很擔心。”
“嗯,我知道,還挺不好意思的。明明是我和他哥兩個人的事,還讓他幫我們操心了。我酒量不太好,那天還是醉了。他哥來接我,結果還把他給說了一通,他也沒爭辯。”
周芮揚輕輕地撫過了杯沿,“……陸律師人是挺好的,工作上也很負責,幫了我很多。”
“對,他工作一直很努力。爺爺,就是他和我老公的爺爺,也很希望他能回去幫我們。”
周芮揚手裡一滯,熱茶的溫度隔著陶瓷燙到了指尖,她低下頭,“那他要回海州了嗎?”
“他從下半年就開始在兩邊跑了,不過,我聽爺爺的意思,好像是希望他早點兒回去。”
“不過,他們家不是從他上大學開始就搬到望京來了嘛。”
“哦,他都有跟你講啊,他爸媽以前是在我們海州本地開律所的,後來業務漸漸做大,就搬到望京來繼續拓展了。不過,這幾年爺爺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我老公也是因為這個從國外被喊回來的。”
“你們也希望他回去嗎?”
“嗯——”江菀柔微微偏了偏腦袋,像是在回憶什麼事,“其實,我和他哥哥都覺得,他還是更適合外面的世界。他在望京就很好,我不覺得他是那種能在辦公室裡坐得住的人。”
周芮揚覺得自己該附和點兒什麼,但還是什麼都說不出來,陸以諾到底適合待在哪兒,不是她能論斷的。
江菀柔繼續說:“他之前幫爺爺經手了一個挺大的案子,但我看他好像不是很開心。所以,他可能還是在外面比較自由吧。”
她口中這個挺大的案子,應該就是陸以諾上次講的幫爺爺制定江南稻並購方案的事情吧。周芮揚吸了一口氣,又緩緩撥出,輕輕捏住了拳,“你還生他的氣嗎?”
江菀柔抬眸盯住她,“他都跟你說了,是吧?”
“說了一點點,但他沒有說你們任何壞話,我也不會在外面說。”
江菀柔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是我們爺爺想借著這件事測一測他的能力,他也完成得很好,這些問題不關他的事。我沒有生他的氣,只是有些情緒需要自己消化一下。”
服務生來送花雕酒和下酒的冷盤,在桌上排開。
“先吃點兒菜吧,都等餓了吧。”江菀柔將碗筷擺到了她面前。
周芮揚拿住筷子,卻遲遲抬不起手,“……剛剛那些話,你們有跟陸律師講過嗎?”
江菀柔已經夾上了一筷子桂花藕片,“什麼話?”
“就是,就是你們覺得他留在外面就很好,你也沒生過他的氣,他都知道嗎?”
江菀柔微微轉頭,好像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然後放下了筷子,“他應該知道。”
周芮揚的心像是被人握拳攥住了似的,難以抑制震顫了一下。
昏黃的燈光下,她轉頭看到陸以諾下巴頦上那道淡淡的血痕,好像一條爬蟲咬噬著她。
不,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