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熱的『液』體兜頭蓋臉噴過來, 淋漓而下, 沒有任何預兆, 壓根來不及躲避。
顏槿的體溫分明已經被室溫和劇烈運動『逼』得狂飆而上, 然而她沐浴著滾燙的、剛剛從別人身體裡漏出來的『液』體時,渾身卻如墜冰窟。
她們三個人離電梯門不過一步距離,倘若電梯再多停半秒,她會把中年男人拖出來, 擠進電梯,取而代之他的位置。
顏槿對自己的能力有自信,她自信可以清理兩個新的位置出來。
轎門那頭, 傳來悶悶的、在狹窄空間反覆回『蕩』的尖叫, 越來越遠, 越來越輕, 因為隔著一層障礙, 顯得並不那麼真實。
這時候,顏槿的手和腳才後知後覺地開始抖起來, 她左眼睫『毛』前掛著一滴搖搖欲墜的細碎血珠,血珠後略微狹長的眼中是驚懼、是後怕、是茫然失措,血珠不敵地心引力,墜落下來,視線忽然就清晰了, 與一面倒映著她身後群魔『亂』舞的轎門面面相覷。
繼而, 是深切的、難以名狀的絕望。
樓上的談話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切斷了, 墜落的電梯明示了最後的贏家和他們的態度, 她們除了乖乖成為罐頭裡的食物,似乎再沒有其他選擇。
“顏槿。”
溫軟的聲音即便在幾近魔音穿腦的雜音裡,也能瞬間勾起顏槿的注意。顏槿這才恍然想起面前的景象並不適合“弱小”和“『婦』孺”觀看,她慌『亂』地舉起手來,想遮住林汐語和光涵的眼睛,但等手與眼平齊,她才發現自己的一雙手也沒能倖免於難,直接蓋人臉上恐怕只會起到反效果。
手又急急忙忙地縮了回去,在衣服上胡『亂』擦拭,然而她首當其衝,整個人彷彿都被血潑過一遍,擦拭結果不但沒有好轉,反倒弄了滿手不知名的粘膩物體。
林汐語微側過臉,避免直視一地的慘狀。她餘光瞥見顏槿的動作,眼眸被尖刃沾染的晦暗竟然被衝散些許。
“顏槿,我沒關係。”林汐語空著的那隻手在顏槿舉起手前,始終被顏槿緊握著,情況比顏槿好不到哪兒去。她反手握住顏槿的手腕,阻止了顏槿擦拭的動作,“沒關係的。”
林汐語比較擔心的是旁邊的光涵,然而放眼望去,卻赫然發現光涵臉上扣著個大碗,一個巴掌死死壓在碗底,把碗當成了她的整個世界。
林汐語:“……”
都這樣了居然還抓著了她的碗,她也是跪了。
“顏槿,電梯只是火警迴歸基站。”林汐語扯平微微抽搐的唇角,不想再管旁邊那隻死活,“而且……你不覺得時間太久,也太平靜了嗎?”
平靜?
顏槿看了眼周遭,臉上想調動起一個“這還叫平靜”的驚訝表情,而後卻忽然中斷,眉心攏了起來。
的確平靜,因為所有的傷亡,都是隔離區的倖存者們自己造成的。
她不笨,意志力也頗為堅韌,可是眾所周知,電梯是整個客區唯一的出路,也成為她心心念唸的唯一。現在不比從前,她們不可能指望普羅裡相同的幸運會再次降臨,當唯一的活路被斷絕,這裡就真的是成了死地。
失去希望的瞬間,任何人都會感到崩潰。
可是在臺上被打倒過許多次,只要看到一線微光,顏槿就能重新站起來,恢復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