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在走廊地面上的地毯極其厚實, 不動聲『色』地把鋥亮皮鞋重重踏下的規律聲息抹去, 隨著上方壓踏力度的增加, 鐫刻在鞋跟底部的精緻ogo圖案深深沒進地毯深處, 『露』出覆蓋在腳背上的、一截挺闊有型的銀黑相間的西裝褲腳。
男人鼻樑上架了一副無框眼鏡,鏡片後目光鋒銳, 帶著種長期據於人上的自信和穩重, 行走間姿態端正, 步伐不疾不徐,整個人恍然是個大寫的“成功人士”——除了他託在手上的碩大餐盤和那身衣裳。
德蒙酒店工作服裝統一的黑底銀條, 酒店檔次在那擺著,工裝質量剪裁堪稱上層。男人身材標準, 衣服尺寸也很合身,但他仍舊頻繁地騰出一隻拉扯領口或是前胸, 像是衣服里長了條無形無影的蟲。
盤子裡裝得很滿,被各種湯水碗盞填得嚴嚴實實。長期指點電子裝置的手腕顯然不適應端盤子的重量, 加上男人不斷騰出手拉扯衣服的動作,湯水隨著行走間潑出來不少,沿著邊緣流淌而下,淅淅瀝瀝地漏進盤子下方唯一的支撐物裡。
男人託在盤下的手指內蜷, 像是要躲避盤下橫流的『液』體, 幾乎要摳進盤子裡。走廊轉角後有座雕塑裝飾, 背景是打磨平滑的金屬面, 能隱約映出個人形。男人流暢的步子到了這裡, 突然停滯一下。他扭頭看著看不清人影的金屬面倒影, 瞳孔裡的穩重倏地迸裂開來,『露』出藏在裡面的通紅焰火。
走廊裡安靜又攏音,後方某個地方的聲音傳過來,格外清晰,是有人在發話指揮其他人搬動東西。焰火一閃而逝,重新被穩重封印回去。男人手伸向領結,忍了忍到底沒扯下來,兩隻手託好托盤,繼續往前。
沒幾步,男人就停了下來。他一步距離外,是扇從頂到底的暗灰『色』『液』態門,水紋波動,上面用紅『色』的醒目字型寫著:非工作人員不得入內。
門後隱約還有一段空間,而後是扇實打實的金屬隔離門。
男人清空思緒,麻木地繼續靠前半步。
隱藏的生物掃描系統過了他一遍,沒在系統裡搜尋到符合的資料,門內瞬間閃起警示燈,懸在兩角的巡邏機自動啟動,藍光一閃,對準屋外的男人。
即使不是第一次,男人還是禁不住的緊張。他僵著手臂把托盤舉得更高,壓住嗓子裡的顫音:“是我。”
不到片刻,警示燈就熄了。『液』態門率先從兩側收攏,男人進到門裡,自動自發地原地轉一圈,讓門內人掃描自己並沒有攜帶多餘物品。而後金屬製成的門發出一聲泵響,向內收縮,『露』出一前一後兩個男人。
兩個男人穿著隨意,膀大腰圓,隔著衣服單憑肉眼都能感受到覆蓋在下方的虯結肌肉,跟托盤男人站在一起,彷彿來自兩個不同星球的生物。為首的男人鬍鬚大約有兩三天懶得打理了,『露』出一溜硬黑的絡腮鬍茬。他先是傲慢地衝著托盤男人點頭,隨即發現了他今天與眾不同的打扮,從喉嚨裡衝出一聲“喲”。
這個字眼裡充滿了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侮辱味道,像是驚訝又像是冷笑。男人託在盤子下的手瞬間繃緊了,胸膛氣息鼓起,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後方穿著紅格外套的男人天天窩在控制室裡,閒得發慌,陰陽怪氣地火上澆油:“費總,你看這身就挺合適的,不然弄髒了你那些金貴衣服,我們要贏多少場才賠得起?”
絡腮鬍“嘿”笑一聲:“少來,就憑你?怕是費總直接丟你出去喝輻『射』水。”
屋子裡更靠裡的控制檯邊還坐了個男人。他聽門口沒內容的扯淡很不耐煩,眼睛緊盯身邊落地的實時全息投影:“你們有完沒完?下面馬上開飯了,我們得多看著點,別再讓他們鬧出什麼事。”
外套男人並不買賬:“鬧就鬧唄,反正他們無聊,我們也無聊。像早上那樣玩一次挺帶勁的。以前都是我們拼死拼活頭破血流給他們看,反過來又怎麼了?”
絡腮鬍:“對啊,以前不是看不上我們麼。背地裡都叫我們什麼?哦,對,亞種。是不是啊,費總?”
‘費總’低下頭,不作聲,瞳孔縮成一團。絡腮鬍半天沒得到回應,覺得很沒意思,伸手去拿‘費總’的盤子,準備接過食物就叫他滾出去。
托盤底下糊了半盤子黏糊糊的『液』體,絡腮鬍指尖剛觸到立馬縮回手:“什麼鬼東西?”
‘費總’很沒骨氣地瑟縮了下,連忙解釋:“湯……裝得太滿了,我來處理,馬上就好!”
外套男人有絡腮鬍的前車之鑑,笑得幸災樂禍,主動側身給‘費總’讓路。控制室裡空置的空間不大,唯一一張桌子上擺滿中午吃剩的一攤。‘費總’改變方向,徑直走到控制檯邊,放低了聲氣對椅子上的男人說:“我先在放在這一會,把桌子上收拾乾淨。”
男人椅子轉開半個圈,蛇也似的目光從全息投影上移到‘費總’身上,像是想看穿他臉上的每一個『毛』孔。‘費總’託著重物的胳膊因為時間太長輕輕顫抖,神『色』是帶著壓抑怒意的誠惶誠恐。男人終於站起來,走遠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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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總’的業務很不熟練,放盤子的時候又連帶糊了儀表臺附近一塊油。他又是擦臺子又是擦手又是道歉,手忙腳『亂』得幾乎四腳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