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溫暖來自每週清洗好的衣物和床單上泛著的太陽的氣息,來自每一頓做好的飯菜,來自生活的點點滴滴。
不由自主的,眼淚低落在首領枯瘦的手上。
就像是被灼燒到了一樣,首領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已經是一個足夠老的老家夥,纏綿病榻多日,不知道哪天就會去見上帝。
或許他甚至見不到上帝。
他作為黑手黨的一生回望過去全是白骨,他不信上帝也不信鬼神,就算老了之後勉強信了個基督教買買贖罪券,也不過是求個心靈的安慰。當金幣撒進功德箱之時所聽見的響聲,就是他的罪孽得到上帝寬恕的證明。
縱然如此,作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的他的罪孽也得填滿整整一個一人高的箱子,才勉強能夠洗清。
——然後他就一槍把恭維著自己的神父給斃了。
和無聊時候打發閑暇時光的拍腦袋不同,在被血緣至親的眼淚中斷長篇大論後,首領陷入了沉默。
他注視著身側的棕發少年,有一點他其實說謊了,那就是說這孩子像是他的母親那點。
他的視線早就模糊不清,依稀能看清黑暗中的這坨人形大概是他的好侄子,卻看不清他的面目表情。
只能艱難地從記憶中翻找出妹妹的面容,翻轉到面前瘦弱的少年身上,堅硬了一輩子的心開始發軟。
他強硬地轉變了話題。
“等我死後,你就是港口黑手黨的主人。”他的語氣不容拒絕,是習慣了的命令式發言。
這樣夠了嗎?
對於一個權力的追逐者來說,將自己的全部權力交託與後繼者已經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大補償,首領高高在上地畫了個大餅,等待自己的小侄子吃得感激涕零。
然而,沢田綱吉卻面色古怪地拒絕了。
“請恕我拒絕,先生。”他甚至不肯叫他一聲舅舅!
首領被叛逆的大侄子氣得喘,醫療儀器報警,給了蹲守在外的森鷗外沖進來的契機。
但沒人搭理他。
首領死死地盯著他的叛逆大侄子,氣得快從病床上坐起來。
他熟練地在森鷗外的幫助下給自己帶上一個氧氣罩,重重喘息幾聲之後看向沢田綱吉。
“你還小。”首領用盡全身的力氣寬容和慈愛,告誡自己這孩子只是因為沒有人引路,才不知道這句承諾究竟有什麼樣的重量。
此時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沢田綱吉已然舉了個牌子,說“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沒有了媽媽”。
想到這裡,首領繼續深呼吸了好幾個來回,“你還不知道這對於你來說是什麼……不過沒關系,舅舅不會害你的。”
沢田綱吉總覺得這一幕有些眼熟,他堅定拒絕,“我說不要,首領先生。”
他甚至不知道面前之人的姓名——用腳趾想也不會是“沢田某某”——只能用這個生疏的稱呼,告知對方,“我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我覺得他們很好,所以並不需要你的施捨。”
而且他也不想和什麼黑手黨扯上關系。
想到這裡,少年閉上眼,加大了聲音。
“我已經和赤也和前輩們約好了要一起打球打到全國大賽成為世界第一我還要和清光他們一起去玩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做總之我——才不要當什麼黑手黨首領!”
答應的話總覺得就像是金盆洗手之後又被迫把盆裡的水染黑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