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宛對那位姑娘的身份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她想去大石頭上冷靜一下,剛走兩步,就看見牧仁蹲在帳篷陰面,正悄悄往臉上抹搗成泥的草糊糊。
這個瞬間,不知道是什麼在燒灼她的理智,江宛只覺得腦海中什麼被崩斷了,她忽然衝進帳篷裡,拿出日常洗漱用的木盆。
“洗掉!”江宛把木盆往牧仁面前一摔,“把你臉上的東西洗掉!”
“你憑什麼管我!”牧仁猛地跳起來,像被踩了尾巴的小貓,爪子鋒芒畢露,他惡狠狠地盯著江宛,“滾開!”
“你還記得自己是回闐的王子嗎,你就甘願做北戎人的狗,對仇人搖尾乞憐!”江宛不甘示弱地與他對視。
牧仁死死盯著她,臉上掛著黏膩發黃的草汁,眼睛裡忽然迸發出極亮的光芒,那是被無數次隱忍淬鍊後的憤怒。
可如果他真的還會憤怒,他為什麼要讓自己變成一個取樂的小丑?
為什麼別人管他叫田狗,他每次都答應得那麼響亮,為什麼北戎小孩踢他踩他侮辱他,還能換來他阿諛巴結的笑臉?
他就不難受嗎?
對啊……
像是一根針從天靈蓋紮下去,江宛瞬間冷靜。
她意識到自己又犯了一個多麼愚蠢的錯誤。
當然會難受了,當然會痛苦了,而這些痛苦比旁人能看到的還要深沉百倍千倍。
她有什麼資格去要求一個寄人籬下的質子擁有自尊?
他還是小孩子,連活下去就那麼困難。
他之所以拋棄骨氣和尊嚴,不過是想活下去而已。
江宛內疚地退了一步,險些被亂草窠絆倒。
她心亂如麻:“對不起……我……”
她根本沒有資格教訓牧仁,她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人,不敢去呼延斫面前叫囂,只敢質問一個十歲的孩子。
“真的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對,我剛才說的話,你就當沒聽到吧。”
江宛抹掉臉上的眼淚,背過身離開。
牧仁沒有叫住她,事實上,沒有人會叫住一個隨便朝自己發脾氣的陌生人,哪怕這個陌生人對他抱有一點善意。
他下意識地用袖子蹭了蹭臉頰,其實每次用這種草塗臉都很痛,而且還洗不掉,只能等這顏色自己褪去。
可是他沒有辦法。
這天晚上,江宛出門潑了洗臉水,看見照日格正在附近遊蕩,便叫住他。
照日格悶悶不樂的模樣,遠處卻傳來歌舞聲還有歡呼聲,慶祝的篝火映亮了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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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宛問他:“照日格,他們怎麼這麼高興?”
“大王在打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