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來找你了,”他笑了一下,“你當真沒想過報複他嗎?”
說罷,他放下茶盞,像是剛想起什麼似的抬手取出手機,站起身:“抱歉,我要接個電話。”
他退到窗邊,背對她,距離不過幾步,隔著一道茶霧和一盞燈光。他說得不快不慢,像是隨口陳述。
“……對,我這邊見過了。”雖然他聲音很低,但在這樣的靜室裡,喬燃也能聽清楚大概。
“她看起來很平靜……嗯,沒說什麼,沒表態。”
他走了兩步,站定,低頭斜看窗外的街景:“信託那邊明天走流程,賬上那部分‘醫療支援’資金會直接凍結一段時間,名義上是做架構調整,但其實是老爺子預設要換人接手。”
喬燃一動不動,茶盞在她手裡握著,但她已沒有喝的動作。她知道自己不該聽,也不能聽得太明顯,於是目光垂在茶水上,彷彿沉思,實則每一句都刻進腦子。
“江弋確實查出點問題。他那兩筆歷史記錄確實不幹淨,賬目整理那邊會先試探性發一份通報……是,先別定性,輿論層面控一下就行。”
“至於行昭,他再想從康複這件事上翻轉……已經沒空間了。”
他頓了兩秒。
“醫療記錄我們拿到老檔室那一份,原件裡有兩份簽字重疊,日期錯位明顯,是他那位主治醫後補上去的。”他聲音更輕了一些,“等法務那邊立案,醫生的口供我們就可以提交。”
喬燃心跳不受控制地提速,但面上依舊沉靜無瀾。
“……行,明天媒體只發輔助材料,不上頭條,等官方宣告落下來之後再放主稿。”
電話結束通話的瞬間,褚沂陽轉身回來,神色未變,好像剛才那通電話不過是日常公事。他回到座位坐下,輕描淡寫地道:“不好意思,讓你久等。”
喬燃點頭,什麼也沒問。
他沒有再說條件,也沒有重複剛才的談判,只是重新為她續了一盞溫茶。
她坐著不動,像是還在沉思他方才提出的選擇,實際上心中已翻過幾十重思緒。那通電話的資訊太密集,太有邏輯,也太真實——不像試探,更不像演。
可越是真實,越讓她無法立刻相信。
她沒有表態,也沒有拒絕。她只是在告辭時,神色沉靜:“我會認真考慮。”
褚沂陽微笑:“不急。”
喬燃下樓時,街道已黑,風有些大,她抱緊了大衣的領子。司機早已等在原地,車燈亮起那一刻,她沒有回頭,只覺得那盞燈光落在背後,像是被人盯著看了很久的冷光刀鋒。
她上車時仍沉默,連魏師傅問“喬小姐要回去嗎”都只是輕點了點頭。車子駛入夜裡,喬燃望著窗外快速倒退的燈影,腦中仍在回響那通電話裡的每一個詞:凍結、調查、錯位簽字、架構調整……
他明明可以出去接電話,可以發資訊,甚至可以暫時不接,但是,他卻選擇在這安靜到落針可聞的茶樓裡、在她面前接了這通電話。
詭異,這太詭異了。
她握緊了包,嗓子發澀,心理學出身的她對這件事充滿了懷疑。
或許,他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