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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走的
“我不會走的。”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並不大,手卻握得很緊,像怕他不信,怕他再一次用眼神把她推遠。褚行昭沒說話,只是把她的手貼在自己臉側,像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信了。
那天夜裡,他一夜沒睡。
不是痛,也不是腿傷鬧騰,而是腦子停不下來。他反反複複地回味那五個字,像咀嚼著某種神明口中落下的祭語。那一刻,他以為——無論再虛偽、再卑劣、再不堪,他都有了繼續偽裝下去的理由。
可天亮之後,一切就變了。
換班護士來得比往常早一些,她低著頭做記錄,手腳麻利,不多說話。他本來沒在意,但很快就察覺——她沒有帶喬燃會帶的那一瓶潤膚油,也沒有按照她慣常順序給他調整床角度,而是迅速地處理了他的導尿袋,像在處理一件程式化任務。
他等了整整一個小時。
沒有人告訴他喬燃怎麼了。
午後,褚家的管家來了,帶著標準的西裝和冷淡的禮貌,告訴他:喬小姐已經被調離了志願者專案。
理由是:換輪崗,休整週期到了,照護強度過大。
他說得天經地義,像是在講某一份政策通告。褚行昭聽著,沒打斷,只是看著他那張一板一眼的臉,腦子裡閃過許多詞,卻沒有一個能出口。
直到那人離開,他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石膏還在,面板下隱隱作痛,空氣裡有點涼。他忽然意識到,昨天她還用指尖一點點替他抹藥膏,動作輕得像在捧瓷。
現在,那種溫度沒了。
沒有交接,沒有解釋,連“再見”都沒有。
她就這麼走了。
就像從來沒說過那句“我不會走的”。
也像,從來沒來過。
房間一時間靜得詭異。窗簾沒拉好,陽光斜著照在地板上,光斑慢慢從床尾移到他肩上。他像具標本一樣躺在那裡,任由那束陽光燒灼,燒得他面板發紅,心卻更冷。
他不動,也不說話。
他不是第一次面對失去。
八歲時他站在母親的屍體旁,知道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會主動伸手抱他。那之後,誰走了他都習慣了。他覺得自己不需要溫度,也不需要安慰,只要還能呼吸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