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麟之受封國公高爵,讓秋霜心裡既為他高興,又有些莫名的酸意。高興的當然是,他從現在開始,在後宮不必受張易之的壓制,可以我行我素,飛黃騰達;心酸的則是,他之所以能得榮封,自然是因為他盡心竭力地侍奉皇上,讓皇上開心喜悅,這從某個角度來說,對於一個打心裡喜歡張麟的人來說,等於是動用了她的東西,動用她的東西侍候別的女人,她的心情能好受嗎。
不過,張麟的貿然推辭卻讓她心裡著急,等於自己的東西已經付出去了,要是把應得的回報推掉,豈不是白白虧損了?
於是,秋霜拼命地向張麟使眼『色』,不過後者沒有看到,倒是讓旁邊的武常注意到,令他覺得大為詫異。
倘若武常是個正常的男人,他定然明白這種眼『色』的含義,但是他的下面沒有了,他在感情方面的智力,等同於十來歲的孩子,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自然是不能明白這種女人對男人之間的眼神的微妙含意的。
武常對秋霜的眼神的解讀是,她在為張麟的推辭而惋惜,因為他自己也有同感。任何人受到從天而降的封賞,都是忙不迭地接受和叩謝,這張麟怎麼會推辭,是不是在寒苑呆久了,變傻了。
周圍其他人,聽了張麟的新封號,都不由得暗中發笑,不過,誰敢笑出聲來?都忍住了。
有人認為,順國公之順,張麟最配不上。張易之張昌宗以及宮內任何一個供奉,都比張麟更配這個“順”字爵號。而張麟,還是那個罡烈兩個字更適合一些。
有人覺得,這封號之中寄寓著皇上對張麟的一種無奈和嘲諷。
還有人分析,或許,這是皇上對於張麟的一種勉勵,希望他未來能達到順從的境界,也未可知。
不管怎麼樣,聖心難測。試圖推測皇上的用意,那是自討苦吃。
武則天向張麟擺擺手,和顏悅『色』道:“你不必推辭。旬月之前,朕曾經金口玉言,若是你戡破了三件案子,便封你國公之爵。今日是朕兌現諾言的時候了。”
武則天對張麟的封賞,不是為他的七星神棒的侍寢之功,而是為他之前破案的功勞。她曾經許諾過,破了三件大案後,就封他為國公。但是,當張麟抓獲無崖,戡破三件大案時,她與他之間正在鬧彆扭,所以沒有及時封賞。
皇上的話就是金口玉言,不可更改,不會食言。她許出去的爵位和金銀,哪怕她心裡不樂意,她也寧願先實現,然後再找機會褫奪掉。這種機會其實多的很。
這次臨寢寒苑,她收穫了一個好的睡眠,也收穫了一個好的心情,自然而然,舊話重提,兌現諾言。
所以,歸根結底,皇上對於張麟的進封,還是因為他侍寢有功。
張麟沒有馬上答應,他心裡很想趁此機會為上官婉兒的自由爭取一下,皇上既然封我國公之爵,那就說明我沒有罪,既然我沒有罪,那麼,上官婉兒應該也沒有罪,請皇上開釋上官婉兒。
他心裡在醞釀妥善的說辭,如何向皇上開講,才能既能達成自己的目的,又不至於惹皇上震怒。
不過,他的目光瞥見了侍立於皇上左側的秋霜,後者正在以期待複雜的眼神,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四目於半空之中相對,產生了一絲不怎麼協和的碰撞。
張麟的心嘎噔了一下。
昨日剛剛在秋霜面前說了自己懷疑上官婉兒是蛇靈『奸』細的話,現在馬上為上官婉兒開脫,這讓秋霜怎麼想。倘若秋霜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哪怕她是後宮女官之首,說了也無妨,張麟並不怕她。但是她是心懷叵測的波斯公主,要是知道自己欺騙了她,那麼她可能第一時間拿上官婉兒出氣,甚至開刀,這等於害了上官婉兒。
想到這一層,張麟把要說的話嚥了回去。
“謝皇上天恩。”張麟朗聲接受。
這讓秋霜欣喜,也讓武常點頭,而武則天更是心花怒放,縱聲大笑:“順國公請起。”
“皇上,臣有要事稟報。”張麟站立了起來,開始稟報正事了。